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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8:14:07 作者: 重熙
    在她娘不在家的那段時間,她爹也不會進她屋子,沈寒露移開屋子裡的床頭櫃,在床頭櫃下挖了一個一米多深的洞,把她覺得可能會有問題的東西全埋起來了。除非有人去她屋裡子挖土,還得挖很深,不然不可能發現她的書。

    而她家世清白,唯一有瑕疵的還是姐姐的婆家,這種情況下她根本不會是被針對的對象。

    沈寒露也知道書籍的珍貴,但在這時候,一本書就很可能會成為一個證據。

    曾教授長長的嘆了口氣:「是,曾武也是這麼建議我們的,只是我們有些猶豫。你要知道,這些書都是很寶貴的,有的甚至是我拜託國外的朋友給我郵寄回來的。」

    沈寒露說:「你要知道,如果你和劉教授被『定罪』,你們的情節越輕,你們身體上受到的傷害就會越小。」

    曾教授說:「你知道的,像我們這樣出生在二三十年代的人,並不是那麼害怕身體所受到的傷害。不過為了我的孩子,為了我剛出生的孫子,無論是什麼,我都願意為此犧牲的。」

    說著,他同劉教授說:「把我讓你準備的那個東西拿過來吧。」

    劉教授轉身回了屋子,出來後拿出來一個布包,布包有男人手掌那麼大,鼓鼓囊囊的。

    劉教授說:「因為我和老曾是農業化學專業的,我們雖然是也算是西方科學,但畢竟是搞農業的,所以就算學校里已經有學生鬧起來了。但這些天我們並沒有受到什麼針對。」

    「但這樣的苗頭已經出現了,學校一位教外國文學的女老師就被揪鬥了。可是這位女老師呢,或許與她教導的專業有關,也與她年輕時候的留學經歷有關,確實有些小資。她喜歡穿高跟鞋,畫口紅,喝瑞士咖啡,看美國電影,聽英國歌曲。同時她也的確發表過一些很不正確的言論。比如對於共產主義社會是否會到來的懷疑。現在學校的領導都在討論怎麼保護這位女老師,但我們都知道這很難。」

    「更可怕的是這只是個開始,我們都不知道它會不會蔓延開來,會不會失去秩序。我和老曾在這十多天裡,每一晚都睡不著,我們都很茫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不只是我們,學校里所有的老師,領導,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我們也並不是毫無安排的。」

    說著,劉教授拿出來手裡的布包:「這是我和老曾一生的積蓄,我們只留下了半年的生活費,其餘的都放進去了。一共是兩萬一千六百七十元。對於我們這些搞研究的,教書育人的,國家給的工資一直都很高,待遇一直都很好。而我和老曾呢,除了買書,養育兩個兒子,也並沒有什麼另外的花銷了。我們家呢,算是有兩個兒子,一個兒媳,一共三個子女。所以就每個人七千元。多餘的幾百就當成是我們給孫子孫女的壓歲錢了。寒露啊,現在這錢我和你曾叔叔就拜託你保管了。」

    沈寒露被劉教授這話嚇了一跳:「劉教授,我怎麼能替你們保管這些錢呢,我只是個高中生啊。」

    曾教授說:「寒露,實不相瞞,這筆錢我們原本是打算拜託給我的一位在公安部門上班的朋友。但是昨天有消息傳來,有的地方學生連公安系統都開始揪鬥了。這些錢我們以前沒有存銀行,就是覺得我們國家治安很好,錢就是放在家裡也很安全啊。現在我們去存銀行反而未必安全。」

    劉教授也說:「是啊,現在什麼是安全的,哪個朋友是值得託付的,我們也不知道了。可我們也沒有什麼能留給孩子們的,只有這些錢。可這些錢在這件事結束前能讓誰替我們保管呢?」

    「原本考慮的朋友不可行,我們剩餘的朋友很多都是搞學術研究的。也就是說萬一我們出事,他們也肯定好不到哪裡去。這錢給你二姐夫?且不說他的性格,就是他自己都是外語老師的身份,能逃過一劫就是萬幸。我們原本也考慮過給你父母,但你父母就是普通人,萬一他們太緊張,反而給你們家惹上麻煩。至於你二姐,她剛生育了孩子,這段時間還是別讓她提心弔膽的好。」

    沈寒露疑惑:「不是還有曾武嗎,你們可以把錢給曾武啊。」

    劉教授搖頭:「不,曾武他太聰明了,你知道太聰明意味著什麼嗎?混亂時期太聰明就意味著不確定。寒露,你是個好姑娘,我知道你做事有自己的原則。但曾武不一樣,他雖然只比你大兩歲,但他的思想已經是一個成熟的成年人了。這個成熟並不是說他理智,而是他已經知道作為成年人,在面對一些事情的時候,怎麼從中去獲取利益。作為他的父母,我們很了解他。如果說我們一家人在面對這件事的時候或許會妥協,會認錯。但曾武,他可能會參與其中,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沈寒露對於劉教授的話無法相信:「為什麼?為什麼您會這麼覺得呢?是曾武有這方面的政治傾向?」

    劉教授搖頭:「不,他是個投機主義者,他選擇去做一件事情,一定是因為這件事對他有利。」

    對於劉教授所評價曾武的話,沈寒露聽懂了但卻無法理解。

    雖然沈寒露知道,在這一場事情中,投機分子並不在少數。他們並沒有什麼信仰,也從來不會為了信仰而奮鬥。

    他們在乎的是利益,在乎的是在這件事情中可以獲得什麼,曾武會是那樣的人嗎?

    不過沈寒露對於曾武也並不了解,他們只在沈寒露二姐結婚那天見過一面,只記得那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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