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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8:14:07 作者: 重熙
「沒說,你睡恁香,我要是說了,你娘非得把你拽起來說話。來,我搪瓷缸子裡晾了糖水,現在估計也不燙了,你快喝點水,醒醒覺吧。」
沈寒露雖說醒了,可困勁兒還是在,她接過搪瓷缸子,又是一個呵欠。
呵欠一打,緊跟著眼淚就流了下了。
正好沈靜靜撩門帘子進來,一見沈寒露滿臉的淚,忙問:「寒露姑,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哭了呀?」
沈寒露喝了口水,沒解釋說自己那淚珠是打呵欠打出來的,而是故意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靜靜啊,姑只是不想念高中,但是你三爺爺三奶奶不同意。所以姑一個沒忍住就哭了。」
沈靜靜不解又擔憂的看著沈寒露:「姑,六月份的時候你還和我說你要念大學,還和我說就是女孩也要好好念書,讓我要好好學你教的知識。怎麼突然就說不想念高中了啊。」
沈寒露倒栽在床上,有氣無力的說:「哎呀,你們怎麼都非要問我個理由啊,我就沒什麼理由啊。」
知道未來帶給她的只有恐懼,她上輩子生活在和平年代,祖國飛速發展。
就是這輩子,她前十六年,也生活的很好,雖然家裡不富裕,但是內心是平和快樂充實的。
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她對未來這段時間所有的了解都是來自於她的姥姥。
WEN.GE到來的時候,她的姥姥只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WEN.GE開始後,她們班除了出生不好的,幾乎全當了HONG.WEI.BING。
沈寒露的姥姥見他們最先針對的是自己的老師,不願意參與其中。
HONG.WEI.BING.多是大學,高中初中的學生自己組織起來的團體,後來其他社會上的人參與進來,只要是胳膊上繫上紅色袖標,都可以自稱是.HONG.WEI.BING。
沈寒露姥姥那個時候和現在的沈寒露差不多大,六六年大串聯,她的許多同學去了北京,見了領導人。
沈寒露的姥姥沒有去,就被同學懷疑思想覺悟上有問題。
後來開始NAO.GE.MING。她因為同情一位被PI.DOU的女老師,再加上HONG.WEI.BING之間觀點不同,有著不少的派系,激烈派認為沈寒露的姥姥雖然出生工人家庭,成分沒有問題。但是思想上已經不純潔了,被腐蝕了,性格太軟弱。
還有一位平時嫉妒沈寒露姥姥成績好的女同學又刻意栽贓誣陷,沈寒露姥姥成了不少人眼裡需要『改造』,『再教育』的對象。
他們去沈寒露姥姥家打砸,沈寒露的曾姥爺因為想攔著這些人打自己女兒,推搡之間被劃壞了眼,從此瞎了一隻眼。
從小沈寒露聽姥姥說起舊事時總是滿是悔恨,可姥姥又從不說她悔的是什麼,恨的是什麼。
是悔自己不該成績太好,被人嫉妒嗎?
是悔自己不該同情那位女老師嗎?
還是悔沒有參與進HONG.WEI.BING,成為他們之間的一員,這樣自己就不會成為被PI.DOU.的對象?
恨呢,姥姥恨的又是什麼呢?
姥姥只是講述,卻從不對沈寒露說。
時過境遷,對於當時的事情只有姥姥自己知道她是個什麼心情。
沈寒露小時候不了解,只覺得姥姥太過分,講故事都不把故事給講全了。
後來長大了,懂得多了,沈寒露才知道姥姥可以把當時的舊事拿出來說,卻無法把當時的心情一再重複。
對於那段歷史,沈寒露從小就覺得是黑暗的,壓抑的。
現在突然恢復記憶,知道自己身處何處,沈寒露第一時間就是覺得害怕。
與對未知的惶恐不同,這種已知的感覺更讓她不知所措。
她只是茫茫人海中的一粒沙,僅此而已。
「可是小姑你念書成績好啊,一直都是第一名。」
沈寒露說:「那是我擅長念書,我擅長不代表我喜歡,我現在就不喜歡念書啊。就像靜靜你,你洗衣服很利索,那你會喜歡洗衣服嗎?」
「會啊,我挺喜歡洗衣服的。」
好吧,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和小孩子解釋這事兒,只能說:「行了,靜靜,你只要知道姑現在就是不想念高中,沒有什麼原因,就是不想念,這就行了。至於你,你喜歡念書,喜歡認字,那就繼續和姑學。」
「姑,我還能跟著你學啊?」
「能啊,怎麼不能,我就是不念高中,教你小學的內容也是妥妥的。」
從沈奶奶家出來,沈寒露回了自己家,她爹娘還沒下工,就見她大姐在做晚飯。
沈寒露湊廚房:「大姐,晚上吃什麼呀?我好餓啊。」
沈芳敲了一下沈寒露的腦門兒:「你還好意思問我晚上吃什麼?你心可真大啊,和爹娘說了不想念書,轉頭就去奶家睡午覺去了。我去看了看你,發現你還睡挺香。現在這覺醒了,又來找我要吃的。吃了睡,睡了吃,還喊餓,你是豬崽子啊。」
沈寒露靠沈芳身上:「哎呀,大姐,我不過是不想念高中,這又不是什麼為難事兒,你們幹嘛愁眉苦臉的啊?」
「你說我幹嘛愁眉苦臉的,就你這樣,中午吃了飯還要睡個午覺的,要是真留在老家種地,你這日子能過好麼。小妹,你別嫌大姐囉嗦,大姐是真操心你,大姐真覺得你不尋摸個出路,將來日子過不好。」
沈寒露翻著櫥櫃,找出來大姐上午拿回來的桃酥,吃了一塊,說:「大姐,我至於讓您這麼操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