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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那他彼時遭瘋馬拖行、隨她跳下懸崖,竟然都是帶著傷的?可她竟然對此一無所知,還只顧著暗自竊喜……
馮玉貞抬起臉,兩隻眼睛紅彤彤的,見崔淨空略牽起唇角,清雋的臉上朝她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淚水便急溜溜地打轉。
「都傷成這樣了還笑……」她抽噎著數落他,眼淚掉下來兩滴,她胡亂用衣袖拭去。
她呼出一口氣,用搭在一旁的濕布將雙手來來往往擦乾淨,這才屏氣凝神給他上藥。
雖說馮玉貞動作輕柔,可畢竟是如此猙獰嚴重的傷勢,崔淨空卻全程沒有喊一聲疼。
相反,他甚至支頤盯瞧著馮玉貞為他敷藥時認真專注的面容。愈看愈歡喜,眼睛一刻也離不了她。饒有閒心地探出手,將她垂落的一綹碎發別到耳後,自然又得了女人的一句軟和的訓斥。
給他重新換上乾淨的布條,馮玉貞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女人鼻尖擠著汗珠,同面無波瀾的崔淨空比,倒更像是負傷的那個。
將衣衫略略合上,崔淨空拉過馮玉貞的手,仗著她正心疼自己,不敢多強硬地抗拒,將人拽到自己眼前坐下才罷休。
他緩緩攥住女人的手,五指插入指縫,盯著兩人十指相扣的手,這才緩聲道:「我是怕你擔憂,才沒有叫田泰聲張,本想著今晚回去再同你細說。」
馮玉貞眼圈仍有些泛紅,晃了晃兩人相扣的手,輕言細語道:「你平時回來都是半夜三更了,我早就睡下,怎麼碰得著面?接連幾日都沒說上三句話,要不是我瞧田泰突然立在門口,追問之下他才鬆口,不然我還不知道你傷勢這樣兇險。」
崔淨空就等著她這句話呢,先是把營地的狀況告知她:「你且放心,今日襲來的殘兵只是強弩之末,待我三四日後圍剿乾淨,之後便清閒許多了。」
話音一轉,他斂起狡黠的眼眸,語聲刻意低下去,懇請的意味很重:「倒是你----何日才肯給我一個名分?」
「我……我不都答應你了嗎?」馮玉貞有些發窘,她難為情地想,崔淨空這一番話說出來真是聽著彆扭極了,怎麼將她說得跟一個見異思遷的負心漢似的。
崔淨空抬眼望她:「可我們尚未成親,更未入過洞房,算什麼夫妻?」
這句話才是關鍵,也是崔淨空的目的所在。馮玉貞好似被兜動了心事,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緘默了----當年離結為夫妻,不過一步之遙。倘若馮玉貞未曾及時逃離黔山,兩人估計早就於京城成親了。
可這樁子事趕到眼前,她要想好好跟崔淨空過日子,這就是早晚的事,容不得她逃避。
手一緊,原是崔淨空沒收著勁兒捏疼了。他輕拽著馮玉貞的手,放到自己臉上,喚她道:「貞貞?」
馮玉貞對上這雙黑而發亮的眼珠,男人眼中盛滿了熱切與渴求,神情卻是忐忑不安的,臉面緊緊繃著,鼻息咻咻,好似等她拍下驚堂木,宣判他罪名似的。
她曾無數次凝望過這張俊美的面孔,其上展露過漠然、發怒、譏諷、動情等等。可前世今生加一塊,卻沒見過幾回他惴惴然的模樣。馮玉貞心口一軟,種種往事自腦海飛速划過,最後停留在眼前人身上。
她點了點頭。
真答應了?崔淨空倏地坐直了,將馮玉貞驚了一下,趕忙扶他穩穩躺好。
可惜他嘴角還沒咧開呢,馮玉貞又躊躇道:「我答應同你成親,只是……有這麼幾件事,我得同你提前說好,以免又出岔子。」
崔淨空沒有任何猶豫,心腔里的喜悅多得要溢出來,哪怕此刻她想要日月星辰,他也敢扶著雲梯爬上去摘,他徑直回道:「好。」
馮玉貞嗔怪地覷了一眼喜形於色的男人,她臉皮薄,禁不住逗,只覺得臉上發燙,兩頰宛若塗了胭脂似的俏麗。
一面將崔淨空又鬆散開的衣物細緻地合上,她一面說道:「第一件事,我不會隨你去京城。我不願困在高門大戶里過一輩子。空哥兒,我知曉這對你不公平,倘若你心有芥蒂……」
「不,從未。」
崔淨空極快地截住了她之後的話:「自你那日跟我提起,我便陸陸續續開始著手此事。貞貞,你只需再給我兩年的功夫。待我從京城裡徹底抽出身,到時定同你於鄉野間朝夕相伴,白首到老。」
坐擁的所有功名利祿,乃至置人於死地時上涌的快感,都不過是在得到的霎那間短暫地滿足了他。唯獨馮玉貞在他身旁,崔淨空這條無主的竹筏,才悠悠飄回了溫暖的岸邊。
他可以什麼都不在乎,除了馮玉貞。
馮玉貞怔著眼睛望他,喉嚨發乾,一時嘴裡沒了下文。半晌後才訥訥道:「我知曉了。第二件事,我此生不會再要別的孩子。喜安便是我唯一的女兒。」
這便是驚世駭俗的話了。哪個女子不是趁著年紀輕趕緊多生幾個孩子?她卻偏偏只肯要一個女兒。
她自知這一席話出格,不慎傳到外面,定要被一人一口的唾沫淹死。可馮玉貞斟酌數日,終究不肯讓喜安受自己挨過的委屈。
幸好崔淨空也並非常人,又一次乾脆地頷首,臉上不見半分勉強:「行,我們只要喜安。」
何止是不勉強,簡直正碰對了他的心意。光一個馮喜安就足夠與他成日慪氣了。況且他這人性情頑劣,不願看見馮玉貞將身心都投給別人,即使是同他血脈相連的孩子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