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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她自己就是自小被馮父馮母當分文不值的物件摔打長大的,受盡委屈,又怎麼會捨得叫女兒重蹈覆轍?
哄好女兒的當天夜裡,她久違地一人獨自入睡。可輾轉反側,腦海中反覆重現喜安臉上流露出的、頗為刺眼的怯意。
睡不著,她坐到半夜,心裡漸漸有了個主意。
淺溪邊,兩個年齡相仿的女人蹲著浣衣,其中一人好奇問道:「你是啷個大官的女人哦?用這個搓,可乾淨。不是我們這兒的人吧?」
馮玉貞抵達嶺南十來天,連蒙帶猜,總算能隱約了解他們話里的大致意思了。
「多謝,我是從江南來的,前幾日才到這裡。」
她浣衣時慣常用皂莢,嶺南卻更多地用無患子----從女人手裡接過這種青色的果子,馮玉貞按照她的演示,撥開皮,掰出一點果肉,果真在手心裡搓揉出細膩的白沫來。
雖說府里有奴僕伺候,省了不少事兒,可貼身的衣物,馮玉貞還是不願意交到別人手上。在府宅老老實實呆了幾天,奈何大家都有各自忙碌,獨馮玉貞無所事事,她便想要出門逛逛。
她先問李疇,得知外面一圈都是絕對安全的,因而才放心出行。難得的是,這回李疇不再伸長隔壁阻攔她,也沒有兩個門神似的丫鬟戳在她背後,寸步不離跟著,這些細小的變化顯然都是得了崔淨空的授意。
擰乾水,同溪邊的女人道別,沿路又碰上幾個寨民。雖然大家都初次相見,之前素未蒙面,可對面依舊友善熱情,喊著有空去他們家裡吃飯喝酒。
他們的家宅就在寨子中間,馮玉貞端著木盆笑盈盈回來,卻看到這沒一會兒的功夫,門口的人竟然換成了田泰。她停住腳:「田泰,你怎麼突然回來了?空哥兒呢?」
「回夫人的話,主子日理萬機,一時脫不開身。小人……哦,小人回來拿些東西,得趕緊送到帳內才行。」
田泰乍一瞟見她,心中暗道不好,只恨爹娘少生了一條腿。兩隻眼睛呼溜呼溜亂轉,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心虛似的。
他不擅偽裝,馮玉貞愈發察覺不對勁,也跟著提心弔膽起來。他在身後背著手,馮玉貞遂出言道:「那你拿了些什麼?給我瞧瞧。」
田泰只好伸出手,裡面躺著一個玲瓏瓷白、底部印有官款的藥瓶。馮玉貞目光一滯,整顆心都被揪起來了,聽他坦白道:「夫人,主子傷勢不輕,我奉命回來取藥。」
「帶我一起去!」馮玉貞乾脆把盆撂在地上,立馬就要走。見田泰神情為難,顯然崔淨空囑咐過他隱瞞,馮玉貞又氣又急,面色冷凝,盯著他堅持地重複一遍,不容辯駁:「帶我去看他。」
第119章 宜早不宜遲
李疇所言的安全,是由於寨子外圈豎著密密麻麻、用以防衛的尖銳柵欄,每隔一丈遠都安插著戍守的兵士,幾處寨門之內搭建起用以瞭望的望火樓,宛若一個密不透風的營壘。
再者寨民多自給自足,數日不出寨門,因而一旦有鬼鬼祟祟的可疑之徒出現,便能不費吹灰之力地識破。
然而崔淨空駐紮在前線,距離這裡有一段距離,免不了要出寨冒險。可田泰拗不過馮玉貞,加之寨外有隨從的人馬,他掂量了一下,還是帶上了馮玉貞。
到達營地,許多傷員身披殘損的甲冑,肢體包紮著布條,更有一些不幸缺胳膊少腿的,躺在帷幕里□□。
鼻腔縈繞著一股混雜著血腥與腐臭的氣味,馮玉貞不敢仔細去看這些傷員,心中懼怕崔淨空也成這副生不如死的模樣。她面色蒼白,叫自己強行鎮靜下來,從田泰手裡奪過藥瓶。
順著田泰的指路,她快步走至軍中大帳,甫一打起簾籠,帳內空蕩蕩的,只有書岸上擺置著供軍中將領商議對策的輿圖。
田泰沒有跟進來,馮玉貞有些茫然地邁開腿,只聽到左側的有人咳了一聲,他嗓音沙啞,不虞道:「怎麼來得這麼慢?」
原是在這兒藏著呢!馮玉貞立馬繞過屏風,見崔淨空半敞著衣衫,半躺在一方窄塌上,腹部纏著的白布條上滲著星星點點的血。他面無血色,擰著眉心,正在閉目養神。
「還不過來?要我親自去門口請你嗎?」耳朵捕捉到這漸行漸止的腳步聲,崔淨空被疼痛折磨得愈發不耐。誰知這人卻好似腳底生根似的,愣是不走了。
他睜開眼,眼裡已經被激出了沉沉的怒氣,卻在看到來人時猛地頓滯住了。
崔淨空的聲音很低,失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架勢:「你怎麼來了?」
「……要不是我執意要田泰帶我過來,你還想瞞到什麼時候?」
馮玉貞坐到塌邊,腦袋低著,不叫崔淨空捕獲到自己此刻的神情,兀自擰開藥瓶,語氣冷邦邦的:「既然不願意叫我知道,那我給你上完藥就走。」
崔淨空自知理虧,伸手解開布條,精瘦的側腰上,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錐得馮玉貞頭暈目眩。
這道被縫起的新傷瞧著有些不同尋常,下面還累著隱隱約約的深色疤痕。馮玉貞心尖打顫,又瞄一眼,不由得攥緊了藥瓶,抖著聲音質問道:「你究竟什麼時候受的傷?」
見瞞不過她,崔淨空放輕聲音,不欲惹她動怒,如實道:「前兩個月的舊傷,剛剛痊癒,只是刀槍無眼,今日碰巧傷到了同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