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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然而無論如何,許宛秋曾在馮玉貞走投無路時拉了她一把,許家幫她度過了喜安最難帶的那三年,這些總歸是做不得假的。

    「先喝口水罷。」馮玉貞將竹筒遞給他,端詳他的臉,漸漸和記憶中稚嫩的五官重合起來,說起來她還給他繡過虎皮帽呢。

    「荊城日前時局動盪,只好暫時擱置了去尋你父親的事。不過你放心,我們又不是人牙子,倘若是要賣你,何故不早兩日動手?」

    許清晏接過,仰頭抿了一口,半信半疑:「你不騙我?」

    女人面上露出一個笑,神色溫婉而柔和:「騙人是小狗。」

    許清晏沒什麼心眼,很快被她矇混過去,心裡已經認了這個說法。馮玉貞倒是琢磨出一點樂趣來,自安安六歲之後,她便很少尋到機會這樣逗女兒,畢竟喜安長得太快,又聰慧過人。

    他們相談甚歡,馮喜安倒不樂意了,攥緊馮玉貞的袖口,兩眼不留情地瞪過去。

    許清晏後背一涼,他抬起頭,嘴角還沾著糕點的碎屑,只覺得這一眼實在來得莫名其妙,他可是一句話沒說,又是憤恨又是委屈道:「我又礙著你什麼了?而且男子漢大丈夫,你老黏著你娘親算怎麼一回事?」

    馮喜安正要張嘴辯駁,然而身下的馬車陡然停下,車廂里的三個人毫無防備,身形晃蕩。

    停得太過突兀,馮玉貞心頭一緊,趕忙打起帘子,崔淨空依然站在窗外,只是此刻背對著她,看不見他的神情。

    幾個風塵僕僕的侍衛單膝跪在他馬前,馮玉貞只能隱約聽到隻言片語:「我們往前……中了埋伏,對面……像是周家……人手眾多,不好對付。」

    原以為周許聯手,今日看來,周谷槐暗自布下一盤好棋,怕是許雍都被他蒙在鼓裡。現下許清晏在他手上,許雍必然有所顧忌,短期內不會再輕舉妄動。

    而周谷槐今日出手,無非是想著一網打盡,倘若許清晏遇險,也大可以栽贓到崔淨空身上,許雍到時態度再游離,到時候也做不到作壁上觀,不得不攪和進來。

    崔淨空面色沉冷,他自己倒是無妨,只是……他轉過頭,停駐在女人擔憂的臉上,像是有什麼的東西壓迫著他的胸膛。

    他有條不紊道:「田泰,你率一小隊人原路進發,你們快一些;李疇,我們繞山路而行,兩方於口岸回合。」

    幾乎沒多耗其餘的功夫,一聲令下,崔淨空適才轉過身,馮玉貞的指尖緊張地扣著窗台:「可是有人要來殺我們?」

    「不。」崔淨空淡聲道:「是來殺我的。你定會平安無事。」

    他將生死脫口得太輕易,渾然不在乎。馮玉貞心口一沉,齒縫裡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來:「……不成,你也要平安無事。」

    她言語難得強硬,崔淨空眉眼舒展,從善如流改口道:「好。」

    你要我活,我便全力活下來。

    馬車又重新走起來,馮玉貞卻提起十二分精神,按照崔淨空的提醒,將車簾掖得很緊,不露出一點可疑的空隙。

    他們一行人往西繞行,道路盤旋陡峭,車裡的人都扶穩了車座。路途沉默,撇開不提本就敏銳的馮喜安,就連許清晏也察覺氣氛凝重,閉緊了嘴。

    接下來的路徑幾乎順利地出奇,照著這個架勢,只要再走上一晚,便能順利抵達嶺南了。

    然而越是順利,馮玉貞越是不安,她自從晌午那時起便心悸得厲害。馮玉貞垂下眼皮,面上覆著一層淺淡的陰影。思及放才崔淨空那句話,又覺得委實晦氣,替他在心裡很是懇切地呸了三聲。

    很快便日薄西山,光線逐漸黯淡下來。兩個孩子一整日沒有出去放過風,只得在車廂里偶爾站起,抻抻胳膊和膝蓋,馮玉貞也揉了揉肩膀,自嘲大抵是沒見過大場面,以至於杞人憂天,過慮了。

    恰在她放鬆警惕的這時,外頭驟然嘈雜起來,咻咻的破空聲密集傳來,馮玉貞只聽到「篤----」的幾聲消失在車側和車前,其上多了幾支直愣愣的羽箭。

    馬的嘶鳴,刀劍擊打,乃至沒入血肉的悶聲,劈里啪啦全數灌進耳膜。馮玉貞一手兜住一個,叫兩個小孩蹲在地上,很聽話地捂著耳朵,一聲也不能吭。

    她內心焦灼,極想掀起帘子,去看戰況如何,被刺的人是不是他。可崔淨空之前卻叮囑過,無論發生什麼,除非到了險境,都絕不要自己開窗或是下車。她手無縛雞之力,貿然暴露,無異於一個活靶子。

    崔淨空將劍從一人胸口處拔出,劍尖兒一路滴血,他退至車旁,背身對著她,像是知曉她心急如焚。

    他臉上沾著點點噴濺的血珠,宛若玉面修羅,神情卻很鎮靜,對車裡的女人安慰道:「別怕,我在。」

    第114章 墜崖

    「外面怎麼了?怎麼了?」許清晏慌亂地叫喊著,馮喜安早就機靈地躲進座椅下面了。馮玉貞來不及和他細細解釋。

    她面色肅然,極力地保持冷靜,嗓音急促道:「乖,等一會兒就好了,我們都會平安無事。」

    刀劍錚然之聲不絕於耳,侍衛聽令將馬車寸步不離地嚴密圍住,崔淨空身旁的人手反倒寥寥無幾。

    好在對面或許是沒料到崔淨空半道調換路線,因而看得出匆匆抽調了一些人馬趕赴此地。攻勢後勁不足,兩撥私兵竄出被殺盡後,剩下的多是些只敢躲在樹上岩後放箭的弓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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