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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馮喜安眉毛也沒抬一下,叫許清晏更為委屈不滿了。
臨時審訊的地方定在後屋,越是靠近,從里傳出的陣陣痛呼便愈加清晰。
站在門前,崔淨空提醒道:「只要覺得不舒服,便直接退出來,不要勉強,身子要緊,知道嗎?」
崔淨空前腳推開門,隔開兩間屋室的牆早被打穿,從牆上垂下幾條鐵鐐銬,從西往北數,總共五個人,手腕都被懸空吊著,僅有腳尖堪堪著地。
最西側的瘦小的男人領口衣襟處洇濕大片暗紅,他歪著腦袋,好似是已經斷氣了。
馮玉貞咽了口唾沫,嘴裡發乾,她轉過來,北側的四個人雖然面色不佳,身上也有拷打的痕跡,卻都保留著一律精神氣,不像是垂死之人。
在來之前,崔淨空特意叫人為他們換過衣裳,餘光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看馮玉貞尚還撐得下去,這才領她坐到椅子上。崔淨空也不出聲,他只是偶爾抬下手,全由手下動手審問。
過程自然算不得溫情,崔淨空顧忌著馮玉貞在旁,一旁燒紅的烙鐵只當是擺設,更多的還是灌藥。饒是如此,這些人嘴裡大口大口吐出的血和偶爾神志不清、幾近癲狂的神態還是十分驚悚。
這五個人中,除開兩個牙子,剩下三個便是掠走喜安的人。其中二人喬裝成廚子混入書院,將喜安迷暈後藏到泔水車上,拿乾草、柴火蓋住,一路瞞天過海,偷偷運出來,另外一個則適時在外接應。
然而關於他們身後的效命之人,卻還是極難從嘴裡撬出來。崔淨空倒也不著急,到了後半夜,這些人才經受不住折磨,總算竹筒倒豆子似的供了出來。
周谷槐----遠在京城的周尚書,或許還有許雍的手筆呢。
結果印證了崔淨空這幾日的推測,好不容易挖出了幕後真兇是誰,出門已是月明星稀了。馮玉貞自然要於此借宿一晚,崔淨空卻不忘彬彬有禮地問她:「天色已晚,不若府上歇息罷?」
夜涼如水,馮玉貞面色泛白,總覺得鼻尖尚還縈繞著一股血腥氣,她緊了緊衣衫,輕聲道:「空哥兒……之後的事,你是如何打算的?」
第112章 出發
門口的燈光離得太遠,只能遠遠映亮女人左臉,朦朦朧朧的,她眼梢往下掃,平日抬眼時總顯得怕人,怯生生的。然而她問這話的時候卻沒有看向他,只話音勾著一點浸入夜晚的涼意。
兩人身後是片雅致的園林,叫微風吹得悉悉沙沙,榕樹枝丫的影子於兩人衣衫上撼動,風止,只聽到崔淨空語氣懇切道:「全怪我疏忽,今後絕不會再叫你們受這種委屈。」
他領著她,馮玉貞施施而行,她存著心事,腳下走得慢,崔淨空更不著急,兩人穿過小徑,湖上盪出蛙聲,馮玉貞才發覺不知不覺來到了湖邊亭下。
她兩手放在欄杆上,湖面上的荷花開的正好,啟唇道:「你先前同我說過,喜安科考時你能替她掩飾一二。我實在天真,卻不曾想到,同你牽扯上關係,還會招來此種禍端。」
她嗓音分明很是和緩,有幾分雲淡風輕的意味,並無遷怒,然而崔淨空卻聽得眼皮一跳,他大抵推測到馮玉貞之後要脫口的話了。
「今早找不見喜安那會兒,我真是不想再見你了。空哥兒,你也清楚,我是個沒有大出息的人。我寧可不要她念這個書,不去科舉,也不願讓她再身處險境。」
說罷,扭頭望向一旁的崔淨空,靜靜等他的回覆。
你想從我這兒聽到什麼話?我們徹底分開,放你逍遙快活,不許我再踏入你的視線嗎?
崔淨空只是一味的沉默不語,半晌後才開口,淡聲道:「你太累了,晚上又見了不少血,此事我們明日再議。」
他意在將這件事往後推遲,馮玉貞心知肚明,她也不生氣,跟上已經抹開腳的崔淨空。
概因一夜未眠,馮玉貞有些神昏頭疼,他走得很快,男人黑黢黢背影挺拔而冷峻,馮玉貞跟得辛苦,抬手揉了揉側額,她自己也不知此舉是否妥當,閉目低嘆了一聲,悵然若失道:「也或許是我關心則亂,可你也應該仔細考慮考慮。」
崔淨空忽而駐足,停了下來。她身後的馮玉貞趕得急,幸好即使拿手撐了一下,不然定要摔到這人身上。
馮玉貞才站穩腳,崔淨空忽而轉過身,他被她寥寥數語折磨得頗有些進退失據,心頭好似被蚊蠅啃噬似的。
他陰沉的神情和緘默顯然不是什麼好徵兆,馮玉貞往後撤了一步,崔淨空溜了一眼她面上不自覺滲出來的警惕,更覺煩躁。
馮玉貞見他耷拉下來的唇角,不知道他之後作何反應,一時間也有些忐忑不安,後悔不該深更半夜同他說這些。
正在這時,崔淨空突然出了聲----他輕聲道:「我全都隨你,只是就算你決意同我分開,」他說到這兒,忽而喉嚨發緊,緩了緩道:「也要看顧著自己的安危。現下京城裡的人估計全數知悉了你同喜安,這段時日怕是不得安生了,他們不達目的,還會陸陸續續派人來。」
他的姿態很有些低三下四,想探手摸她被風吹亂的鬢角,又怕驚擾她。還同她道歉:「我知你不願意,可他們不管這些,只得委屈你再與我相處些時日了。」
他說的話不假,馮玉貞若是狠下心,或許可以拍拍屁股帶著女兒就走,立馬同他橋歸橋路歸路;反倒是對崔淨空而言,由於無法割捨下她,他斷然不敢去冒險,只怕下回落在他們手裡的便是馮玉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