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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好不容易來了一個能跟他說上話的安安,可她總是低著頭不愛理人。他方才說了這麼長一段話,擱平日裡奴僕們早該趕前誇他了,卻不見這人道一聲謝。
許清晏拿肩膀擠了擠她,不滿道:「你怎麼不說話了?對了,我今年八歲,應當比你要大,合該敬稱我才對。」
沒幾句話,他便擺起了富家少爺的架子,神情矜貴,看來是從小被百般寵愛長大的,有幾分來頭。馮喜安覷他一眼,小臉上突然扯出一個可憐兮兮的笑:「哥哥,我口渴,半天沒喝水了,說不出話……」
她這一聲輕輕細細的哥哥無疑很合這位小少爺的心意,加之臉上沒蹭上多少塵土,臉頰陷下兩個淺淺的梨渦,平添幾分可愛。
然而談到水,許清晏遲疑道:「水和飯都是晌午同晚上才送進來兩趟,別的時候他們都是一律不給的。不若你叫一叫試試?」
卻見她垂下頭,失落道:「哥哥這樣厲害的人,也不敢嗎?那我更不敢了,只好熬到晌午……」
「誰說我不敢了!我現在就喊!」許清晏好似被戳到了痛處,要不是被綁著,恐怕就要跳腳了。他自覺很有些要挽回顏面的必要,咽了咽唾沫,然而面上流露出一點怯意:「叔叔?叔叔?」
馮喜安在一旁煽風點火,神情無辜道:「你聲音太小,怕是外面的人聽不見。」
許清晏憋紅了臉,放開嗓子:「叔叔!叔叔!有人要喝水----」
「死孩子嚷什麼!」木門啪地被打開了,一個瘦小的年輕男人走進來,馮喜安趁機將這道窄門之外的景象收入眼中:觸目所及全是草木,應當是處在山林之中,除了那個開門的年輕男人,還立著一個探頭往裡瞧的大漢。
馮喜安鎮靜地想,不能動。她人小力微,即使是壯年男子,以一敵二也要掂量掂量。
相由心生,年輕男人長得賊眉鼠眼的刻薄相,眼睛繞著屋子轉了一圈,落在住了嘴的許清晏身上:「臭小子,聲兒這麼大,怎麼沒渴死你?」
許清晏見人進來,方才強撐出來的勇氣也跟被針扎破似的漏了氣:「不是我不是我,別打我!」他下頜朝身邊一揚,聲音抖顫顫地澄清道:「是他非要喝的!」
年輕男人往馮喜安的方向一轉身,本來抬腳要踹,卻見是今早送進來的那個孩子,被囑咐過不許亂動,只得收了腳:「是你?」
馮喜安怯怯地縮了縮腦袋,眼角含淚道:「叔叔,我半日沒喝過水了……」
她的嗓音的確有些發啞,外面的大漢發話了:「黑猴,你餵他兩口水得了。」
黑猴只得照辦,往地上啐一口,罵道:「事兒精」。便扯下腰後的葫蘆,徑直掐住馮喜安的臉頰,粗暴地灌進去,水流跑進鼻腔里,嗆得她止不住咳嗽起來。
黑猴這才順心如意「嘻嘻」笑了兩聲,摔門出去了。屋裡只剩馮喜安的咳聲,許清晏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好歹人家也喊了幾聲哥哥呢。他偏過頭,正要出口安慰她,心中卻莫名咯噔了一聲。
馮喜安的下半張臉都濕漉漉的,還在往下滴水,衣領沾濕了一大片,狼狽極了。可她清秀的臉上卻遍布陰冷的神色,一雙烏沉沉的眼睛好似要看穿門板,如同森森利刃一般扎到那個年輕男人身上,刺得他鮮血淋漓。
可他眨了眨眼,卻見馮喜安又恢復了同他說話時的怯懦,求助道:「我胳膊好疼,哥哥,你能不能幫我拽一拽?」
為了方便取出,花剪一直藏在她左袖口處的一個口袋裡。可現在背著手,兩臂僵直,一根指頭也動不了。
或許是看錯了?馮喜安真是嚇壞了,跟他說話也小心翼翼的,許清晏壓下方才跑出來的不安,點頭道:「好。」
概因許清晏他們的手是在身前綁著手腕,比她的姿勢舒服且方便多了。他便拿指頭扯了扯繩子,又抬起她的手肘,一番胡亂倒騰下來,叫馮喜安稍稍鬆快了些,手也有了些微知覺。
她緩緩地將花剪從袖口裡摸索出來,手背傳來快要痙攣的痛感,喜安額上冒汗,將花剪好不容易攥到手心的時候,聽到許清晏的安慰:「你餓不餓?再等一等,他們會輪流帶飯過來的。」
馮喜安心念一動:「輪流?」
許清晏有些得意,他很仗著這兩分小聰明,悄悄告密:「是我這兩日聽出來的,快到晌午或者入夜的時候,會有一個人拿回些饅頭或者餅之類的給我們分。」
那時只剩一個看守,是一個絕佳的可乘之機。馮玉貞一面拿花剪暗自磨著繩結,一面按捺下心神。倘若待會兒留下的是那個黑猴,尚還有一線希望;要是壯漢,她便下次再動手。
她從不缺乏等待的耐心。
許清晏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他實在有很多話有得聊,馮喜安心不在焉,額外應付著,耳朵不放過外面的一點風吹草動。
「我去了,你……可看好了。」
屋裡漸漸悶熱起來,日頭正高,馮喜安聽到這話,驟然機敏過來。隔牆的話音模模糊糊,她不敢確定到底是哪個走了。
她眼睛一轉,計上心頭,先跟一旁的許清晏痛呼道:「我頭好疼……」遂裝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於地上胡亂打滾,不惜往牆上撞腦袋,渾身都沾滿了草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