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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繼而面色如常道:「你知曉了?我怕你憂心,本不欲叫李疇說這些。戰場上刀槍無眼,受傷再所難免。本來好得差不多了,我總想著回來見你,不免著急了些。」
這可真是……
馮玉貞垂下頭,敞露出一截細白的頸子,她眼睫顫顫,很是唾棄他這種明晃晃的逗引。可瞥見崔淨空仍有些僵硬的左肩,還是不由自主地心口一軟,隨他去了。
見他抱得不對,她伸出手,教崔淨空調整,語氣溫和道:「往下一點,摟住腿就行,叫安安坐在你手臂上。」
崔淨空一點就透,很快掌握訣竅,穩穩抱著孩子,抬腳往前道:「我送你們回去。」
兩個人的身影漸漸同其他攜帶孩童出遊的夫妻混淆在一起,肩頭被擠得緊挨著,看不出任何差別。
走出城門後,光線繼而昏暗下來,踩著灑滿月光清輝的小道,馮玉貞推開家門,崔淨空走進,將喜安輕手輕腳放到床榻上。
馮玉貞在一旁打眼瞧著,見崔淨空不忘扯過被褥,給喜安展開蓋上,側臉隱隱透著柔和的神態,心中忽而顫動了一下。
合上門,馮玉貞欲圖送他出去,崔淨空行至院中,扭身問她:「晚上吃過飯了?」
只當是閒談,馮玉貞如實道:「並無,一會兒煮碗粥喝。」
崔淨空頓住腳,將手遞到她身前,含笑道:「既然如此,不知夫人可願賞光,赴我的邀約?」
那隻手掌心朝上,只待她放上去,緊緊握住她。
馮玉貞掠過他的臉,推拒道:「安安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我派人看著。」
他打了個響指,門外隨即探出一輛馬車,車沿之上坐著兩個人,李疇和田泰向她一拱手,之後還跟著數個人高馬大的侍衛。
這下徹底沒藉口了。
馮玉貞懊悔地想,早知道方才便說吃飽了。可她實則很清楚,如果僅僅是一味的拒絕,今日不成,崔淨空便明日再來,早晚要磨得她沒法子。
馮玉貞只得點頭答應,兩手卻巍然不動擱在身側,不叫他得意忘形。
崔淨空哪兒能被這點障礙困住,本著「山不就我,我來就山」的原則,左手主動牽過她,一逕往門外走去。
外面全是僕從,馮玉貞被牽著往前走了兩步,左右晃動著胳膊,羞臊得厲害,壓低聲音道:「放開我!我不願意,你又耍渾是不是?」
可方才還步履矯健的男人突然身形一滯,駐足不前,他捂上左肩,無力道:「疼。」
這下馮玉貞不敢輕舉妄動了,順從他坐上了門口的馬車。進了車廂里,崔淨空還是若無其事地握著,甚至因著沒有了旁人,愈發變本加厲,擠進細細的指縫,嚴絲合縫地扣住了她。
這不是得寸進尺了,這是得寸進丈!馮玉貞斟酌力道,往外抽手,壓根抽不出來,扣著她的手紋絲不動。
這時候才察覺他的傷痛大抵摻了水分,想起這人從前油鹽不進的惡劣模樣,馮玉貞不免升起火氣來,斥道:「放手!」
見她動怒,崔淨空鬆開手,隨即向她低頭道歉,語氣低落:「我太久未見你,不免貪心不足,你莫要生氣,我下次不敢了。忘了問你,嶺南的荔枝,你們吃著如何?」
這下馮玉貞升到半截的火也只能熄滅了,她望著對面這人昏暗暗的臉龐,出言道:「我之前從未吃過,安安也很歡喜。只是……你為何去了嶺南?」
崔淨空並不避諱她,回復道:「我同聖上請出京外調,聖上初時並不應允,嶺南歷來民風彪悍,盜賊峰起,後患無窮,朝廷皆束手無策,遂向聖上自請剿匪。」
其實還另有隱情----小皇帝朝中尚有擁躉,一旦下至地方,委實無人可用。崔淨空在外,密函幾乎接二連三不間斷地發來,大事小事都離不了他的手。
果不其然。
無論前世今生,崔淨空從不置自己於危險之中,他的趨利避害和自私自利全數刻在骨子裡,也是靠著這些才一步步謹小慎微走來。
本來他該像話本中那樣,安坐京城之中,當他權勢遮天、窮奢極侈的天子近臣才對。而不是跑到江南道,屈身於一個小小的縣令之位,抑或是領兵平亂,這都不該是他的路子。
話又說回來了,其實馮玉貞果真不知道崔淨空為何拋了高枕無憂的京官不當,自請剿匪,落得頻頻負傷的後果嗎?
她嘴唇發顫,自覺承擔不起,半晌後低聲道:「你不必為了我而如此涉險。」
崔淨空語氣平淡,卻不容馮玉貞逃避:「不,是我甘願如此。」
車內無言。
南門水泄不通,馬車只得繞遠從東門進,人聲由遠及近,各式各色的燈箱映照地街上亮如白晝,馬車在一家酒樓之前停下。
崔淨空已預先定好,門口自有一位掌柜上前,領著二人上樓,進了掛著「雲水間」的雅間。
這會兒站定,崔淨空抬手招她走近,馮玉貞這才看清,他今日並未如從前一般身著華美錦衣,身上只是一件形制普通的水碧長衫。
崔淨空生得寬肩窄腰,什麼衣衫套上去都撐得起來。馮玉貞跟著他的時候,一手理料他的四季常服。因年歲輕,顏色也好,不願意叫他顯得太過老成沉悶,所以多為其添置淺色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