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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她至今心有餘悸,每每好不容易被崔淨空哄得心軟,可回頭望見曾經跌出的傷疤,再度畏縮不前。
馮玉貞只嘆了一口氣,簡略道:「我不知該如何說,我與他之間牽扯的事宜眾多,一時半會說不完。可唯獨喜安,的確是他的骨肉不假。」
聽到馮玉貞的親口肯定,孫嘉良雖早有預料,不免感到一些期待落空的遺憾。他剛長出懵懵懂懂的苗頭,便不得不拔了。
而距離他們七八步之遠,崔淨空不錯開地死盯著這兩個人,一動不動,像是一個沒有魂靈宿身的空殼死物。
他極少眨眼,生怕那孫嘉良趁著時機,插上翅膀掠走馮玉貞了。
他不能不看,不看他如何也放心不下;可過不了多久,崔淨空胸口悶疼,不舒服得厲害----他望見她白淨的臉,忽而兜捕到她唇角勾起的弧度。
他的目光於是凝滯在那點微妙的弧度上,舌尖驟然傳來一陣尖麻的刺痛,他不知怎麼便咬破了,鐵鏽味迅速侵占了滿嘴的苦澀。
崔淨空想,這和剝皮剔骨的極刑全然沒什麼兩樣。他這時候後悔不及了,分明早知曉人間情愛為劇毒之物,偏偏無可奈何,把自己的軟肋和把柄一夥兒掏得乾乾淨淨,只剩個本本真真的自我,收拾收拾,全遞到馮玉貞手上了。
馮玉貞太擅長羞辱折磨他,崔淨空何曾如此受制,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與別的男人盡情攀談。
他哪兒能不嫉妒呢?你在跟他說什麼?為何笑了,不過同他一道說幾句話,便這樣高興嗎?那為何我多番波折,才能勉強得你半個好臉色。
他的陰暗和歹毒心思霎時間於心中瘋長,光風霽月的表面裂開紋路,戾氣翻湧漫出,眼中已隱隱淌著一絲凶性。
短短几句話的功夫,馮玉貞便同孫嘉良結束了交談。她見崔淨空背身立在西牆根,快步走過去,對他道:「我來了。你今日留下罷,晌午便於我這裡吃。」
時候不早了,馮玉貞惦念著趕緊回家燒飯,一味往前走,因而也未及時發覺什麼。崔淨空跟在她身後,過了片刻,才問道:「你跟他說了些什麼?」
馮玉貞如實道:「孫夫子說拖他跟我道歉,另外問過我關於你的事。」
這時候才後知後覺這人語氣不對,只見男人面色難看,馮玉貞驟然意識到他的所念所想,臉頰倏地紅了,她瞪圓了眼睛:「你想什麼呢?我又不是什麼香饃饃,以為誰都看得上我嗎?」
她這話說得便十足天真。崔淨空納罕極了,馮玉貞好似從不知曉,她這樣溫婉的女人,如同一汪柔波蕩漾的淺池,很容易招致一些男人的喜愛。若不是他一力擋著,指不定哪個就把她傻乎乎地騙過去了。
況且都是男人,孫嘉良自認隱晦的目光在他面前,幾乎無所遁形。
崔淨空冷笑道:「總歸他目的不純。」
馮玉貞被他這麼一句武斷的話堵地不上不下,思及自己分明已經同他分開了,這人還管這些做什麼?她賭氣道:「總歸這些與你沒關係。」
這句話扔出去,一路上再沒聽到對方的應話。雙雙緘默地回到家中,馮玉貞一面捲起袖子洗菜,一面不安地想:再怎麼說,崔淨空也是在學院裡幫了大忙,自己方才未免有些過河拆橋、不知感恩的嫌疑了。
她正猶豫,不知該不該向他道歉,身旁一擠,男人自然地將她洗好的菜取到案板上,動作嫻熟地握刀,利索地切成小塊。
馮玉貞呆了片刻,勸道:「我來就行,你今日是客人,不該下手,在外面等著罷。」
崔淨空輕描淡寫道:「無妨,兩個人做著也快。」
偷望他,見這人面色如常,才稍稍放下心。
兩個人對彼此口味的偏好一清二楚,不過崔淨空來的突然,家裡並不常備大魚大肉,馮玉貞投其所好,揉面擀了兩碗寬麵條。
白蒙蒙的霧氣自鍋內升騰而起,於半空繚繞變化。崔淨空又俯身添了一把柴,水已經咕嚕咕嚕燒開,馮玉貞將麵條抻開下鍋。
眼睛盯著火候,心思卻不在這上面,俄而,馮玉貞輕聲道:「空哥兒,今日多虧有你,不然真不知該怎麼收場呢。還有我方才那句話,你別……」
肩膀一沉,馮玉貞捏著的那根勺子都險些沒拿穩,滑進鍋里。崔淨空的髮絲搔著她的脖頸,他聲音悶悶:「你叫他嘉良。」
馮玉貞手心冒汗,她只覺得側頸發癢,很想伸手去撓一撓。
腰肢也被一雙手臂合攏、攬緊,掐在懷裡,她聽見他貼在耳旁的呼吸聲,他緩緩道:「你不能……不能仗著我歡喜你,便如此欺辱我。」
自己什麼時候欺辱了他?
可是不合時宜的,馮玉貞卻確信,原來不是錯覺。兩人擦肩而過時,崔淨空的眼裡分明盛著委屈,就如同現在說話似的,又是委屈又是難過。
馮玉貞訥訥無言,只蒼白辯解道:「我沒有……」
或許是白霧蒸騰,遮住兩對迷濛的眼睛,也暫且蒙蔽了他們的理智。脖頸的髮絲被撥開,男人略微乾澀、微涼的兩片薄唇輕輕貼了上來。
他好似很規矩似的,不知道過了多久,片刻,一盞茶,還是一個時辰?馮玉貞半身酥軟,一隻手臂抖著撐在灶台上,另一隻手推開他追上來的臉,慌亂地捂住側頸的淺紅印子,不讓他再親,聲音跟在春水中泡軟了似的:「……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