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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夫人,」孫夫子面上帶笑,低頭看向喜安的目光又驚又喜,眼角堆積的細紋都深了不少。

    孫夫子問道:「夫人,喜安不願說,敢問她的蒙童先生是?」

    蒙童先生不就是「李熙」----崔淨空嗎?馮玉貞頓了頓,以免節外生枝,歉意回道:「他是個秀才,同我們說歸鄉種地去了。」

    「原是如此……」孫夫子很有些遺憾,但思及馮喜安驚人的天賦,遂正色道:「夫人,我欲圖收馮喜安為我的關門弟子。」

    馮玉貞喜出望外,忙拍了拍女兒的肩頭,將她推到身前,馮喜安脆聲道:「謝謝夫子!」

    心裡牽掛了好幾個月的事總算順利落地,馮玉貞踏實許多,回程時都哼起了歌。

    翻過一座拱橋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兩人便回了家。

    馮玉貞打開門,卻和女兒一般,只得停住,望著庭院裡的景象,很有些愣怔地站在門口。

    她為了儘早去書院,院子裡很多物件至今沒來得及好好收拾一遍,譬如周姓戶主竟然將一個陳舊的衣櫃撂在了院中央,也不說替她們搬了。

    她力氣太小,一個人抬不動,便撂在了哪兒。然而不過出去一上午的功夫,院子已經打掃乾淨,一片落葉也無,角落裡堆放著亂七八糟的物件。

    這是誰幹的,看成一目了然。

    可是馮玉貞沒心力去顧及崔淨空蠢蠢欲動的行徑,回家後便列出幾條要加緊購置的東西。約定兩日後上午去啟知學院,她得準備好拜師所需的束脩。

    馮玉貞思及孫嘉良那時跟她說的話,原來大部分學生都住在書院中,旬假時才可以出來透透風。

    她問道:「安安,日後你是要睡在書院,還是如今日一般兩地互訪?」

    馮玉貞當然還是想讓女兒在家裡睡,喜安再怎麼聰明終究還是個七歲的孩子,又有女扮男裝的秘密,她如何也放心不下。

    第97章 那是誰?

    拋開這些疑慮不談,馮玉貞還是捨不得她看著一點一點長大的女兒離開自己,一連十天見不著面。

    馮喜安則更不想跟她分開,再說從書院到家中不過半個時辰的路程,大不了起早一些趕路。

    一回生二回熟,過兩日到啟知學院,拜師的儀式都差不離,馮玉貞在旁瞧著喜安磕頭,忽而記起崔淨空假扮的那個「李熙」。

    要麼說他狡猾,分明是親爹,還裝模作樣受孩子跪拜。

    她略略走神片刻,喜安已經站起身,孫夫子坐在正位,滿臉笑意,高興得差點把鬍子都揪下來幾根。

    拜完師,孫夫子一刻不停地領著喜安向學堂走。喜安卻若有所感回過頭,望見阿娘站在原地,眼睛微微泛紅。

    見她回過頭,臉上又扯出笑,女人擺了擺手,示意快些跟上夫子。

    遠處的孫夫子也意識到遺漏了什麼,轉身匆匆囑咐道:「嘉良,替我送送夫人。」

    馮玉貞情緒複雜,她既欣慰於喜安長大,能夠獨當一面;又有濃厚的不舍,汩汩往外流,她極力壓著自己的情緒,不欲叫自己太過失態。

    一張潔淨的帕子適時遞到她身前。馮玉貞嗓子裡冒出一點泣音,一對紅眼睛瞥過身旁神情自若的孫嘉良,拘謹地避開了。

    她背過身,將略顯急促地呼吸平復下來,轉身後對他道:「叫你看笑話了。」

    女人本就生得白淨,臉頰還飄著兩片紅暈,隱約可見粗粗擦拭而去的淚痕。

    孫嘉良收回手,面上和煦,眼睛掠過她哭紅的眼周,輕聲道:「此言差矣,天下父母沒有不牽掛兒女的,夫人也莫要太過憂心,下次旬假不過三日之後了。」

    馮玉貞不欲麻煩他送,孫嘉良只道父親叮囑的事不敢不從,於是馮玉貞只好默許,兩人一同往外走去。

    走出學院,馮玉貞扭過頭,試探地問道:「我們的住處離學院相距不遠,喜安可否仍居於家中,日後往返兩地?」

    孫嘉良頷首:「自然可以,只是學生大多寢於學院,家父歷來嚴厲,他又對喜安十分看重,興許有些難辦。」

    「這……」馮玉貞犯了難,若是被孫夫子誤會成是喜安嬌氣,豈不是好心辦壞事,平白觸怒了女兒好不容易拜來的良師,一時間猶豫不決。

    見女人心灰意懶,孫嘉良適時開口:「夫人不必憂心,喜安到底年歲小,想必初次離家,頗感不適,也是情有可原。我回學院後自當勸解家父。」

    「這樣,」馮玉貞驚喜地抬起頭,她口中連連道謝:「多謝你,麻煩了……嘉良。」

    這聲嘉良喊得太彆扭,雖比孫嘉良大了至少七八歲,大概是由於他身形高瘦,又辦事妥當,馮玉貞面對他時卻無法全然將其視作小輩。

    「夫人客氣。」

    行至拱橋處,馮玉貞頓足,立在河提楊柳下,與他面對面道:「我們的住所就在不遠,我自己回去就好。」

    孫嘉良目光掃過橋後的兩排房屋,倒並不強求,只是提醒道:「今日黃昏時到書院即刻,不必太早。」

    「好。」

    簡短兩句話後,馮玉貞轉身回家,院裡又是一副被收拾過的模樣,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她找不到還需要下手的地方。

    馮玉貞在院裡呆立片刻,她環視一周,嘴唇開合兩下,最後只嘆了一聲,把臨到嗓子裡的人名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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