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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崔淨空掃他一眼,只淡淡道:「我心中有數,頂多一日便能到楓渠,可這裡的人手必要留夠,我怕有人摸到她身邊,聽明白了?」
「可……」田泰話沒說完,崔淨空已然兩腿一夾馬肚,向前走了。
主子發了話,他只得揮了揮手,將東邊的一撮人都留下,剩下的隨自己趕緊跟上。
馮玉貞做了一個夢,好像有什麼黏糊糊的漿水融化,粘住了嘴唇,熱融融地舔舐著她的下唇,讓她喘不過氣。
第二日清早,馮玉貞睜開眼,天邊熹微,喜安還沒有醒,今日李熙不來,馮玉貞也不叫她,想讓女兒睡個好覺。
想起昨晚的夢境,嘴唇好似真有點腫脹,怪事還不止這一樁,細瘦的腕子不知為何也有兩片紅印子。
此地蚊蟲眾多,或許是被什麼咬了罷?她不太確定,這也不值得細想,撩開被子下床。
穿上鞋,眼睛往旁邊一瞥,又發覺了異常,昨晚放在火盆旁的柴火怎麼好像少了一半?鐵盆里的灰燼也比平日高出半截。
種種異常令馮玉貞心生不安,她將藏在床板下的銀錢取出,細細點過一遍,並沒有缺少半個銅錢。除此之外,桌上也沒有被翻找的痕跡。
不是進賊了,可能是昨晚喜安起夜添的柴罷?就算是賊,又為什麼要幹這種多餘的事?
尋不到合理的解釋,馮玉貞只得把疑惑藏在心裡,動手洗漱去了。
悠悠晃晃過了足足有十日,李熙才姍姍來遲,他面色焦急,進了院子便向馮玉貞道歉:「在下食言了,於路上額外耽擱了一些時日。」
男人身著一席粗糙的紙裘,身形單薄,令馮玉貞不經回憶起崔淨空當秀才時的情景,也是相似的窘迫。
將人迎進屋裡,馮玉貞倒了一杯熱水到他跟前,這些日子斷斷續續相處下來,兩人稍微相熟了一些。
她軟聲道:「先生不必在意,眼下也快要過年了,不若今日晌午便於我家吃頓飯罷?您是小女的夫子,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先生便莫要再推拒了,倒平白顯了生分。」
馮玉貞哪裡曉得,眼前的男人正是馮喜安的親爹。她只瞧著李熙似乎猶疑了片刻,話說到這兒,勉為其難點了下頭。
如此一來,她還要估摸著時候,離課畢尚有半個時辰,便從偏房退出去,趕去廚房做午食。
好幾回下來,總算等到阿娘離開,短時間不會再回來。馮喜安看準時機,適時停下筆,眼睛從書頁上挪開。
女孩側了側臉,看向一邊相貌普通的男人:「夫子。」
對方應道:「何事?」
馮喜安視線下移,直勾勾地盯著他的右手背,用同稚嫩嗓音全然不符的平靜語調問道:「夫子,之前我們真的從未見過嗎?」
第89章 貼對聯
在馮喜安尖銳的問話下,李熙卻自顧自翻開書卷,輕描淡寫道:「可能罷。天下之大,熙熙攘攘,或許曾於路上擦肩而過,因而再見便覺得面熟,誰知道呢?」
馮喜安卻揪麗嘉著不放,她指了指他的右手背:「望夫子見諒,學生只是有些好奇,這個傷疤是如何來的?」
披著一張庸常皮子的崔淨空扭過頭,兩雙同樣烏黑深沉、眼尾上翹的丹鳳眼便互不相讓地對視了。
思及馮玉貞不在跟前,於母女二人面前裝了太久的貧弱書生,崔淨空肆意咧開唇角,霎時間便變幻了神情。
他垂著眼,在那道猙獰的傷疤上一瞥,宛若恍然大悟一般:「這個?這是幾月前----」崔淨空刻意拉長語調,戲謔道:「被一條小狗咬的。」
「你!」
馮喜安一個稚兒,哪怕心智遠超常人,卻遠不是親爹的對手,三言兩語間被氣得小臉漲紅。
她瞪著這個來路不明的夫子:「你騙得過我阿娘,騙不過我,我現在就去告訴她,你就是幾個月前把我們帶走的壞人!」
小姑娘撂下一句自以為十分到位的狠話,立刻推開椅子跑出門。
可惜這么小的個頭,加緊跑上三四步,也比不上崔淨空閒庭信步似的長腿一邁,自後方俯身,把住小姑娘的胳肢窩,輕輕鬆鬆地架起來了。
馮喜安放開嗓子喊:「壞蛋,放我下來,阿娘----」
瞧著她兩條短腿在半空中胡亂蹬踹,真像是一隻被捏著後頸提起的狗崽了,崔淨空難得被這樣滑稽的場面逗樂,低低笑出了聲。
他先向關嚴的門那處斜了一眼,這才把人放回椅子上。馮喜安知曉方才被笑話了,看也不看他,把臉扭到一邊,這會兒怕是恨他恨得腮幫子都要咬破了。
崔淨空這才從中琢磨到一點父女相處的趣味,將滑落到書案一旁的毛筆重新擱到馮喜安身前,好整以暇道:
「知曉方才錯在何處嗎?一,你手中尚未握有確鑿的證據,便急急跑去告密,就算跟你阿娘說了,免不得落到自證清白的地步。再者,你之前可曾跟她如實交代過當初刺傷我一事?」
僅憑著初次見面馮喜安便敢暴起傷人的果決表現,足以叫崔淨空推斷出這個人流著他一半躁動的血。
靈慧與詭詐在她的心性中相輔相成,這到底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難以辨清----
可比起當年寄留於靈撫寺、肩負「煞星」罪名的自己,馮喜安何其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