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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待兩人回家後,她才耐心問道:「倘若安安不願意,這樁事便擱置不議;倘若決定好了,阿娘便去為李先生就手準備束脩。」
馮喜安癟著嘴,悶悶坐著,兩條短腿挨在床邊,胡亂盪了半天,不知小腦瓜里盤算了些什麼,才艱難妥協道:「阿娘,我願意跟著他讀書。」
思及這是女兒頭回正式拜師,馮玉貞下了許多心思,特意備了一份豐厚的束脩,十條流油的肉乾不提,另有一份大包裹,其中盛放著紅棗、蓮子之類的六禮。
約定的時日,所提的物件太多,馮玉貞壓根騰不出手,喜安便走在她身前,到了書肆,李熙已然恭候多時了。
雙方簡單行了個拜師禮,李熙神色平靜地看著馮喜安跪地,給他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頭。
之後做夫子的李熙當堂訓教,將一些規矩點透,例如不得走神,回去也要用心之類司空見慣的話,如此便正式成了師生。
馮玉貞本還有些憂慮,喜安人小鬼大,李熙又瞧著是個死板的書呆子,不知能不能處的來,誰知兩回教下來,倒是意外適合。
不似劉先生時常被馮喜安問得啞口無言,導致進度僵持,馮玉貞雖也不懂其中的細微區別,可卻能從這人沉著而不失機敏的語氣里隱約辯識出不同。
喜安自打跟著李熙,顯然更加用功專注,他們之間好似有一層透明的屏障,將旁聽的馮玉貞排除在外。
李熙很是看重男女大防,看成迂腐,他鮮少開口同馮玉貞有交集,每回講完課,只倉促點點頭,隨即調轉身回屋,並不多攀談。
事情看似步入正軌,然而沒過幾日,趁著教學,劉先生將馮玉貞扯到一邊,為難道:「馮夫人,在下還要做生意,他們這樣占著櫃檯,到底有些妨礙。」
這不算攙假,總歸喜安不是劉先生的學生,如今還在書肆里教學,難免產生不便。李熙大抵不善言辭,才托劉先生代為交涉。
不等馮玉貞思索片刻,劉先生緊接著拋出了台階:「我這侄子暫住於門店之後,不過他那屋地方狹窄,又暗昏昏的不透光,馮夫人考慮考慮,不若叫他隔幾日去你府上也成。」
馮玉貞蹙起眉,對一個不算相熟的男人進入家門,哪怕是女兒的先生,也本能抱有一些反感與警惕,婉言謝絕:「怎麼好叫李先生費力?」
見她不鬆口,劉先生遂帶著她親自去屋後一趟,馮玉貞這下徹底沒話說了----李熙住的那間小屋子,不過一張竹木床,連桌椅都沒有安置,窗戶紙像是倉促新糊了一層,刮過來一陣風都冷,怎麼看都不是能好好讀書的地界。
回到店裡,不想耽誤喜安念書,馮玉貞想了想,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點頭應下。
為了安她的心,劉先生又勸慰道:「這孩子苦慣了,馮夫人倘若真覺得勞累他,不若多加補償便是了。」
聽聞這番暗示意味十足的話,馮玉貞反倒稍稍安下了心:她不怕對方有所圖,藏著掖著的沒好心,反倒更令她懼怕。
她向不遠處的李熙望了一眼,誰知恰對上男人投來的視線,交匯的那一刻,馮玉貞驀地被逼退一步,那邊的李熙卻泰然自若地垂下眼。
是錯覺嗎?馮玉貞捂住胸口,她感到一陣熟悉的心悸。
這日課程結束,馮喜安蹦跳走到她身旁,馮玉貞尚還被那一眼激地心神不寧,正抬腳要走,豈料修長的人影走來,不動聲色擋住了她的去路。
馮玉貞不自覺攥緊了那隻手,李熙卻徑直作了一個揖:「如此一來,過兩日,在下便要上門打擾夫人了。」
見這人還是如先前一般死板,全沒有那一眼的氣勢,馮玉貞找回了話音,略感到踏實,只客氣道:「先生不必多禮,反倒是累著先生此後來回奔波了。」
沒什麼特別的話,分開後,馮玉貞先在路上告知了馮喜安此事,算是有客人要來,娘倆回去合力打掃了一遍屋子。
兩人將一側閒置的偏房收拾出來,又費了一番氣力,把正屋的桌椅挪到此處。
兩日後,李熙上門時,馮玉貞特意將院門和房門全大敞開,桌椅朝向門外,她打算搬著凳子守在門口。窄院不大,將門窗都打開時,從外面一眼便能看穿。
如此一來,哪怕李熙生出壞心,門外巷道上人來人往,也無法尋到機會得手。
披著一層偽裝的崔淨空踏進門,只是略略環視一周,這便明晰了馮玉貞的意圖。他唇角翹了翹,很快壓了下去。
儘管明白事出無常必有妖的道理,可馮玉貞面對的對手實在太過狡猾,她已經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將眼睛擦得跟明鏡似的,還是被他欺騙了過去。
耗費了將近一個月,崔淨空終究還是以另一種形式得願以償,登堂入室。
李熙被引著走入偏房,沒什麼意見,只是悶頭照常教學,未曾顯露出什麼別的心思。
馮玉貞思及劉先生意有所指的「多加補償」「攢些盤纏」之類的話,明白李熙定是家近貧寒,不然不會收下喜安這個女學生,遂咬咬牙,塞了滿滿一荷包的銀錢。
李熙臨走時,馮玉貞留他吃晌午飯,他自然推拒要走。喜安被馮玉貞刻意留在屋裡,獨她起身去送,送到院中,她從袖口拿出這袋銀錢,順勢要塞到他手上。
馮玉貞低聲道:「我知先生品行高潔,肯收小女為學生,實在無以為報,先生便收下罷,權當我的一點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