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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田泰的頭恨不得埋到地縫裡去:「主子,是奴才蠢,欠了考慮。」

    崔淨空嗤笑一聲,掀起唇譏諷道:「你的確蠢的沒邊了,也不想想她那對細胳膊搬的動嗎?」

    他從白日等到夜深,門口卻始終寂寂無聲,馮玉貞不收這些也罷,卻連上門尋他算帳的舉動都沒有,真正的避如蛇蠍也不為過,難免叫他心情不佳。

    李疇上前為他沏茶,沖地上的田泰使了個眼色,低聲道:「主子消消火,夫人心性不俗,自不會為這些黃白死物所動。」

    崔淨空一手支在桌上,撐著腦袋,袖口滑落,露出左腕上那串琥珀念珠來。

    他垂著眼,自然知悉馮玉貞斷不會收下,可她先前與他決斷時說的清清楚楚,不准他來見她。

    馮玉貞都到了要玉碎瓦全的地步,崔淨空豈敢不聽?可要他真放手,無異於天方夜譚。

    這人的骨血里便缺著一味東西,致使他不斷地向外索求與掠奪,好容易來了一個善人,短暫滿足過他,溫情轉瞬即逝,現在她又要走,他怎麼肯放?

    崔淨空花了兩個月,堪堪才從京城那團亂麻中脫身,身後一些事還未處理乾淨,方才出此下策。本想著馮玉貞至少該上門罵他出爾反爾,誰知道就那樣撂在門口,理也不理。

    彼時抱著利用寡嫂的心思,一步一步地引誘她落下圈套,堪稱運籌帷幄。此番動了真心,反倒瞻前顧後,笨拙不已,只會徒勞惹她厭煩。

    崔淨空垂眸思索片刻,又另起了路子:「李疇,這回你去,置辦兩箱五六歲女童的衣物,還有適合這個歲數孩童把玩的物件。」

    李疇應聲,和田泰走出去沒多遠,又被崔淨空喊住:「把那三箱元寶搬回來。」

    他聲音有些悶:「這幾箱東西不知道有沒有被人掀開看過,這兩日加派些人守著,以免她被一些不義之徒盯上。」

    第85章 新先生

    「上致君,下澤民。揚名聲,顯父母。」

    馮喜安嘴上念念有詞,手心裡攥著毛筆,她還是年紀太小,筋骨軟,那隻筆直的毛筆被她握地歪七扭八,紙上落下的墨跡也深淺不一,雖字形鬆散、不規整,然而細看,每個字的筆畫卻是齊全的。

    她邊寫,邊對一旁的女人解釋道:「這句話意為:既要為君主效力,又要造福百姓,名聲在外,父母也會因為自己而光耀。」

    馮玉貞很給面子地拍了拍手掌:「謝謝安安,阿娘這回也知道了。」

    瞧著小女兒圓臉嚴肅,可嗓音卻稚嫩極了,馮玉貞復爾低頭,又見歪歪扭扭、好不容易落成的幾個字,頓覺可愛非常,不忍樂出了聲。

    馮喜安繃著的小臉立刻垮了下來,腮幫子鼓起,一下撂了筆,自己也知曉寫的不好看,側身撲進馮玉貞懷裡。

    「阿娘壞!又笑話安安!」

    順勢抱住羞惱的喜安,馮玉貞對付自己女兒很有一套,伸手便去撓她胳肢窩,小孩格格笑了半天,馮玉貞才拍著她後背,溫聲道:「阿娘怎麼會笑話安安?安安寫的字比阿娘好看。」

    這話出口便有些違心了,馮玉貞雖從前也不識字,好歹跟著崔淨空耳濡目染,住在黔山鎮上,又出於管帳的需求,零零散散識得幾個字。

    本就是靠手上功夫掙錢,她幾個月同喜安一道握筆練下來,雖然她識字記背上遠不如喜安快,但字形卻強上不少。

    她抽出帕子,將女兒手心展開,細細拭去指節上蹭的黑墨,思及馮喜安對念書這件事上的熱忱,這幾日頻頻冒出的憂慮又占據了心頭。

    馮玉貞顛了顛膝上的女孩:「安安,真想讀書嗎?日後也讀?」

    女孩乾脆道:「想!」

    「那為何想讀書呢?」

    阿娘從沒有問過她「為何」,之前不管緣由,只一味遷就她。

    馮喜安靈敏地察覺這與先前的不同,她仰起臉:「阿娘,如果要做大官,是不是要讀書?劉先生曾對我說過,還要參與科舉。」

    馮玉貞沉默半晌,俄而才回道:「安安想做大官?可是……可是女子不得應試,也不能為官。」

    「阿娘,為什麼?」女孩有些著急,一骨碌爬起來:「可劉先生說過,我比許多人都強。劉家哥哥有兩個我高,可他背一段話要讀二十遍。他讀到第三遍,我都替他記下來了。」

    馮玉貞抿唇,這是世人心照不宣的鐵律,從沒有道理可言,也沒人會費力同女子尋個緣由,你為何不能。

    她自己不懂,因而更不懂要如何跟女兒解釋----她怎麼捨得告訴她,儘管你穎悟絕倫,勝過此間絕大多的男子,可不過由於你是個女孩,因而即使念書識字,面前也僅有嫁人一條生路。

    可為何不能呢?恰如未嫁拜師、四處行醫的周芙,還有一人將女兒拉扯到大,日後也不願再嫁的她。

    倘若馮玉貞重生後這幾年到底悟出什麼道理,或許也只有這一條:所謂的「不能」、「不敢」,許多都是障眼法,路總是人兩腳走出來。

    馮玉貞將喜安抱下來,她如今已經抱不久女兒了,孩子長得太快,一轉眼便從牙牙學語的嬰兒成了有自己主意的小大人。

    她做不了別的承諾,只十分鄭重道:「只要安安想念書,阿娘便一直幫你念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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