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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眼皮驀地一跳,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崔淨空卻毫不避諱,淡然站起身,將那條垂落的裙子撈起,重新放在床上。
他平靜道:「李疇,我得把嫂嫂找回來。」
第75章 異常
「陛下寬宏大度,便賞賜臣下一碗龍血,解臣之病痛,又會如何呢?聖上倘若真為真龍天子,何故如此貪生怕死?」
身著五爪龍袍的皇帝自龍椅癱軟在地,鋒利的劍尖勾過臉側,一個身影矗立在他身前,持劍的男人輕侮地睨著他。
皇帝極力抬起手,手臂發顫地指向他,目眥盡裂:「崔淨空,你這是要弒君謀反嗎!」
劍尖拖曳在地,劃出刺耳的聲響。崔淨空直接越過了他,悠然落座於冰冷的皇座之上,這才慢悠悠回道:「臣不敢。」
皇帝踉蹌爬起來,還沒跑出去兩步,崔淨空看膩了這齣好戲,向後招招手,一眾侍從魚貫而入,將皇帝再度摜於地。
其中一個強行攤開他的手掌,用小刀迅速割開手心,另一人便適時遞來一隻碗,將流下的血一滴不剩的接住。
「朕才是天子,來人啊,難不成都死光了嗎!這等亂臣賊子,人人,啊----崔淨空你早晚不得好死!」
崔淨空今年已然四十有餘,鬢髮墨黑,隻眼尾泛起幾縷細細的紋路,反倒添了幾分年輕時缺乏的儒雅。
然而聽聞咒詛的惡語,他接過那碗血,嘴唇一翹,那點儒雅便被邪佞之氣衝散了,他含笑道:「借陛下吉言。」
只盼著這所謂的龍血,最好真能治一治他日益頻繁,幾乎不分時日肆虐的咒痛。
他仰頭喝下,血腥味充斥口腔,放下碗時,已然一滴不剩了。崔淨空兩片薄唇鮮紅,喃喃道:「沒什麼不同。」
喝血如飲水,尚且面色不改,這又與妖魔有何異?金鑾殿上一時間寂寂無言,崔淨空坐於龍椅之上,將手肘撐在膝頭,兀自盯著一處,忽地開口道:「你----」
他好似察覺自己此刻的莽撞,將唇上的血用衣袖仔細抹去,又抬頭看向那個衣著單薄、辨不清面容的女子,輕聲道:「你究竟是何人?只有我見得到你?說不出話嗎?為何總跟著我?」
沒人知曉他到底是在跟誰說話,因為那處空無一人。
無論是侍從,奴僕,還是皇帝,一股悚然之感忽而爬上他們的脊柱,使他們不敢去正視龍椅上的人:崔閣老最終還是瘋了。
皇帝汗如雨下,攥著自己那隻仍在滴血的手,恐懼掐細了他的嗓子:「他瘋了!你們都瞎了,看不到嗎?他徹底瘋了!」
崔淨空置之不理,他把那碗隨手拋擲在地上,起身朝女子走去。
然而,就在他伸出指尖,馬上要撥開迷濛她面容的白霧時,一道驚雷倏地劈下,馮玉貞驟然睜開眼,窗外大雨如注,她急促地喘了兩口氣,那隻蒼白的大掌好似要穿透夢境,直直扼住她的脖頸。
只是一個噩夢……
下意識朝身邊摸去,一隻軟乎乎的、溫熱的小手被她摸進了掌心裡。
馮玉貞的手不算大,四歲女兒的手卻更小,軟軟一團窩在她掌心裡,跟沒骨頭似的,她這樣弱小無助,全依靠著自己的母親。
堅定的力量驀地自心底湧出,驅散了驚懼,她已經不像從前一般孤身一人了。
馮玉貞小心翼翼地把喜安的手塞回她的被子裡,身旁的小女孩睡得正香,圓鼓鼓的兩頰泛著健康的粉暈。
喜安從小便叫她十足省心,連睡姿都安安生生的,正因她的過分懂事,馮玉貞更為愧疚愛憐,將薄毯為女兒往上提了提。
她自己額上卻滲出點點細汗,之前猛地驚醒,這下半點睡意也無,又聽著後屋好似有些異動,忽而升起了警惕。
天還未明,遂披起外衫,彎腰拾起床板之下的剔骨刀,出門前將門栓牢牢插上。
馮玉貞緩步挪過去,落地腳步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響,只覺得心砰砰直跳,手裡緊緊握著那把刀。
她行至拐角處,後背緊貼著牆面,可後屋掀騰物件的異響卻忽而消失了,馮玉貞心口一緊,旋即扭過身,同時將刀斜刺出去----
眼前人影一晃,猛地刺了個空,她急急收回向前沖的步子,便聽到頭頂的樹上傳來散漫的聲音:「多日未見,倒是長本事了。」
馮玉貞聽聞這熟稔的聲音,忽而放下心,她卸了力道,刀柄上汗津津的一片,於掌中禁不住打滑。
樹上的人靈活跳下來,分明是個十四歲的少年,臉上雖還有些軟肉,已然算個俊俏小郎君,身著一席黑衣,瞧著身手了得。
一驚一乍之間,馮玉貞略感到一些疲累,她苦笑道:「嚴燁,下回走正門罷,我還以為家裡闖入了賊。」
嚴燁大抵也知道這回玩笑有些過火,灰溜溜跑去後房,自行收拾去了。
馮玉貞合了合單薄的衣衫,就勢站在檐下,一番折騰下來雨勢見小,卻仍舊淅淅瀝瀝不停。
江南的雨總是纏纏綿綿,不肯將歇,連續數日不放晴,馮玉貞來此地住了整一年,初時還頗為不適,之後才品出濛濛細雨間的韻味來。
俄而變了風向,襲來一陣裹著雨珠的涼風,她這才有心力梳理那個夢,夢中那個大抵是話本中的崔淨空。
提起這三個字,馮玉貞還要愣一愣,只覺得那段兩人共度的時光恍如隔世。自喜安出生後,她便很少再想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