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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不光是念珠,他感覺還有什麼東西仍在緊緊纏縛著他,他突然間將右手上的長命鎖摘下,連同腰間放著她所求平安福的錦囊粗暴拽掉,將寡嫂曾經對他的心意一個不剩剝離出去,將它們一股腦隨意從車上扔下,棄之如敝履。
見李疇仍然不動,他有些不耐,居高臨下道:「放火燒了這間宅子,明白嗎?」
李疇這才從震驚里找回自己的聲音,恭敬道:「奴才領命。」
吩咐完了,崔淨空便將車簾放下,李疇稍加猶豫,還是低頭撿起了方才崔淨空丟擲於地的兩個物件。同樣的,他手忙腳亂將正房裡夫人老爺的一些東西胡亂收拾了幾件,全臨時塞進一個木箱裡。
崔淨空正在氣頭上,李疇卻直覺事情做得太絕,以後這些東西指不定哪天就會排上用場。
辦完這些,他再從廚房灶台處尋柴生火,依次點上,滾燙的火舌爬上每個屋子中的床幔、椅凳、窗牗,微風吹拂,反倒竄得更高。
這把火很快連片灼燒,整個宅子都在火海中苦苦掙扎,發出噼啪的哀鳴,李疇和田泰兩人坐在車沿,嗆人的黑煙鑽入鼻腔。
車廂里傳來青年的聲音:「走。」
馬車晃悠悠行遠,只聽得身後轟隆幾聲巨響,牆柱倒坍,磚瓦噼里啪啦下墜破碎,曾經規整氣派的府邸霎那間成了斷瓦殘垣。
連同二人曾經濃情蜜意,一併葬身火海,化成一片留有餘溫的灰燼。
第70章 有孕
逃出四個月之久,馮玉貞忽而看見她獨自一人,呆立於空曠無人的庭院裡,火舌舔舐著她的衣角,嘴唇被燒地起皮乾裂。
無人來救她。
煙霧熏得腦中昏昏沉沉,她眯起眼,只瞧見遠遠的,有一個修長的人影站在門外。
青年瘦削了許多,那雙熟悉的、幽深的一眨不眨地釘在她身上。他並不出手搭救,冷眼瞧著火舌將她吞沒,女人的皮膚最終被燒焦、炭黑,最後徹底化作齏粉。
在她瀕死之時,青年低聲道:「嫂嫂,為何要走?」
你騙我在先,我們終究是兩路人,我……非走不可。
馮玉貞動了動嘴唇,卻發不出聲音,她想要抬起腳,腳跟粘在地上,使勁支起眼皮,霧蒙蒙的視野里光暈閃爍,她復爾又閉上,只覺得心口好像揣了一隻兔子,砰砰直跳,這才知道是個夢。
今日竟睡到日上三竿了。
肩頭披著的外衣落下,馮玉貞有些口乾舌燥,扶將著狹窄車廂里的車窗站起。
趙陽毅回來時恰好碰上她下車,趕前兩步,伸手摻她。粗糲的大掌一下就包住女人纖細的小臂。
等馮玉貞借著力道順利下來,身形有些笨拙,她鬆了一口氣,轉過身向來人道謝:「趙大哥,又麻煩你了。」
女人的小腹微微凸起,穿著一席粗布衣裙,髮髻只用一根木簪素雅地挽著,散落幾縷碎發。
初夏的艷陽之下,白淨的臉被照得微紅,她不自覺撫上了小腹,秀麗的眉眼較以往相比,另添了一股溫柔的母性。
趙陽毅從女人臉上挪開眼,將另一隻手裡的食盒遞過去,關切問道:「今天好點嗎?」
馮玉貞接過,回頭放在車廂里,懷有一點羞赧地回覆:「昨日吃了半袋果脯,晚上舒服多了,一覺睡到了現在。」
近十幾天來她害喜十分厲害,幾乎聞不得一點異味,食不下咽,一到吃飯的時候就直皺眉頭,往嘴裡扒拉些飯真堪比上刑。
比起幾個月前,兩個人明顯熟絡了許多,馮玉貞睡得腰眼酸麻,想動動腿,兩人就勢沿著於車隊走了兩圈。
這條車隊於此地休憩兩日,十幾輛馬車曲曲折折,好似一條窩在路邊的蛇。
馮玉貞本來平坦的肚子這個月大起來,鼓脹脹的,生出幾分孕相,因而日常行動不免受了一些影響,趙陽毅於是刻意放緩腳步遷就她。
他們走到頭,車隊最前插著一面旗子,上面有個大大的「許」字,最前三輛馬車俱是以金絲楠木製成,雕樑畫棟、極盡精美,馬車旁留待著成群的侍從。
趙陽毅瞧著那面迎風鼓起的旗,神情依然透著懷疑,兩人不欲近前,遂折返回到他們位於隊尾的馬車。
可惜不湊巧,打開食盒,馮玉貞拿起熱乎乎的麵餅,咬了兩口,另一碟小蔥拌豆腐,瑩白之上幾點綠意盎然,她難得升起食慾,持勺挖了一口,甫一進嘴,立刻臉色大變。
她急急捂著嘴,嫻熟地側頭趴到放在腳邊的木桶邊沿,方才吃的那兩口一股腦全吐出來了,被那口小蔥拌豆腐激起的噁心還是在口腔中徘徊,馮玉貞只得伏在桶邊,額頭磕在上面,苦苦忍耐。
趙陽毅早有經驗,他適時打開車窗,伸手在女人細瘦的脊背上拍了兩下。另一手從一旁桌上的小袋子裡摸出一隻果脯,扶著女人的下頜略一掐,迅速塞進她唇齒間。
他繼而才鬆開手,低聲道:「冒犯了。」
酸味在嘴裡漫開,馮玉貞被架著身子扶起,她仰靠在座上,喉嚨好似燒灼一般,無力道:「豬油拌的,撒著肉沫。」
要麼說她沒有福氣呢?哪怕是許家為侍從備的晌食里都時不時帶點油水,偏偏她這段時日半點肉腥也沾不得,挨到嘴邊便恨不得大吐特吐。
趙陽毅遞來一杯清水,她接過抿了兩口,男人望著她蒼白的臉色,略擰起眉,沉聲道:「我去瞧瞧臨近有沒有賣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