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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馮玉貞心頭一緊,方才已然備好說辭,側頭細聲慢語回他:「說起來也怪我,只是偶爾閒來無事,翻看你留在書案上的書卷,瞧著上面都有這三個字,猜測是你的名字,看地多了,也就會寫了。」
「我自然不會怪嫂嫂……」
崔淨空伸手摸上墨跡未乾的字,指尖順著筆畫勾走一遍,指腹蹭上一片墨黑,這點墨黑又很快出現在馮玉貞的衣領上。
分明是分外拙劣的筆跡,比之剛開蒙,還攥不住筆桿的幼童還有遜色,甚至有的字還缺胳膊少腿。
他清醒地明晰這不過是一張廢紙,卻還是想低頭親吻她。馮玉貞仰著臉,青年灼灼的目光像攝住了她的神魂,腳下懸空,被抱起放在書案上,滾燙唇舌下一刻便如期而至。
「空哥兒,我……我有話同你說。」
青年埋在她敞開的領口,從鼻腔里含糊哼了一聲,心不在焉。馮玉貞臉上泛起桃花,身子隱隱打顫,忙想要扭身躲開濕淋淋的舔舐。
她本有正事要說,誰知又鬧成一團,抖著聲線道:「我不想老讓兩個丫鬟跟著,等等,你別老是咬……」
嗯?
洞察到女人話語裡的鄭重其事,崔淨空壓著衝動直起身,一面將他親手解開的衣襟又一絲不苟合上,一面啞聲問道:「可是她們惹嫂嫂不高興了?」
馮玉貞抬頭端詳他,青年臉上洶湧的慾念尚未退潮,認真道:「不關她們的事,只是我不願意有人去哪兒都跟著。空哥兒,我本就不是那等愛被前後伺候的貴人。」
這時候氣兒才喘勻,聲音發悶:「我一個人呆在府里,卻什麼都不知道,你會客之類的事我管不著,可給你銀錢你也不收。今日才發覺門上已經掛了牌匾,動靜無論大小,我一無所知,好像是被罩進碗裡的螞蚱。」
她心情低沉,那雙杏眼也不自覺湧上濕霧,不去看他,只是低著頭凝視地上的青磚。
這些事----其中某些,崔淨空確是有意為之。他習慣把所有都緊緊攥在手心,包括寡嫂在內,他視作私產,生怕攥不住便如同流沙一般流失,掠奪和控制的劣性好似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
可馮玉貞只沉默地坐著,略微紅一紅眼睛,一句話也不消說,崔淨空想不去管她,但不行,就像是幼年於山間流浪覓食,一隻母狼把他逼到角落,伸出利爪重重抓向他胸口的瞬間。
青年不知思忖了些什麼,他無言片刻,拽過交椅。將悶悶不樂的寡嫂橫抱在懷裡坐下,令她坐在自己身上,骨節分明的手放在她小腿上撫拍。
「宅邸里的事是我思慮不周。我想著既然有了能使喚的人,不若叫他們頂事,事事都要嫂嫂費心,那我們搬來鎮上,反倒是勞累了不少。」
馮玉貞側過頭,尋了一個舒服的位置枕在他胸口,並不接話。
崔淨空借著往下說,胸腔在她耳下起伏,他的聲音便傳入耳膜:「至於府中各項開支,倘若嫂嫂願意管,我自是求之不得,既然如此----嫂嫂還要執意同我算這樣清嗎?每月兩人一半一半的規矩,誰家這樣過日子的?」
「可我們還並……」不是夫妻。
馮玉貞的話梗在喉際,兩道寒意四溢的視線落在她頭頂,只好把餘下的話強行吞下去。
她知道一旦吐露出來勢必要遭殃,好幾回下來也長了記性,崔淨空好似聽不得類似的話。
自己提出來的事,話趕到這兒,只得應下:「我並非要把大大小小的事宜全攬在手裡,我只是……」
馮玉貞嘆一口氣,略微敗下陣來:「這些事日後多少告知我一聲,別把我蒙在鼓裡。還有團圓和吉祥,我一個人出門也沒什麼事,難不成以前自己出來少了嗎?」
崔淨空只冷笑,哪怕叫兩個丫鬟時刻盯梢,她都要尋著去找那個粗鄙的木匠,要是真放她一人出去,兩個人怕是立馬就就要拋下他雙宿雙飛。
更何況之前只是顧不上罷了,那時秋闈近在眼前,又得以藉此契機逼馮玉貞答應了同他一試,說是得意忘形也不為過,現在想想不經意間埋下了隱患。
倘若早知道這個木匠如此礙事,早就應該在那個木兔子出現在磚房桌上時便快刀斬亂麻,把這個三番四次冒尖的刺頭掐死在襁褓里。
他眉眼已然陰沉下來,懷裡的馮玉貞卻看不到。青年跟她細細解釋了一遍,他的話無疑很叫人信服:他因為秋闈一事與人交惡,唯恐他們見對他不好下手,連番失手的惱怒下,轉而打起她的主意。
言語中沒有提起趙陽毅一個字,好像和他並無關係。馮玉貞將信將疑,回憶起話本里波雲詭譎的朝堂,仰頭憂心忡忡問他:「有誰會盯上我?倒是空哥兒你千萬小心行事。」
崔淨空盯著她擔憂的臉頰,面上看不出神情,半晌後才垂眸嗯了一聲。他靜靜抱了一會兒,忽地開口道:「待我忙完這陣,嫂嫂可願隨我一同出府遊玩?」
馮玉貞沒有旁的事,又想到能出府遊玩一趟,自然並無不可。
那天說開之後,除了兩個丫鬟依舊寸步不離,其餘府邸的事,從細枝末節的採買到諸戶遞上的請帖,逐漸都堆積到馮玉貞這裡由她定奪。
李疇大抵是被人敲打過,譬如那些目的、形式各異的請帖,馮玉貞剛上手,又不識字,不甚清楚如何處理,李疇便念給她聽,依次為她闡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