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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大娘轉過身,撇撇嘴:「他們前日送來客棧的桌子和椅子,正吃著飯呢,咔一聲腿斷了。結結實實摔了客人一個屁股墩,澆了一身菜汁,這家店鬧著木匠們賠錢呢。這個木匠坊出事不是頭一遭了,這幾日他們做的東西,總是很容易就塌了或者壞了。鬧了得不下三四次了。」

    馮玉貞這才知道來龍去脈,可看著被指著鼻子罵的趙陽毅,眉心微蹙,心頭生出一縷異樣來。

    第46章 冤枉

    馮玉貞到底不太知悉這些事,追問道:「大娘,他們工坊先前鬧過這種事嗎?」

    那個大娘回想片刻,只搖搖頭:「老趙和他侄子歷來很厚道,誰知道近些日子怎麼了?」

    近些日子?

    馮玉貞越發覺得奇怪,她望向遠處的趙陽毅,微微出神,心裡思忖著這個巧合。

    大抵是盯得時間太久,趙陽毅好似覺察到了她的視線,竟然徑直兜捕住了她,兩人的眼睛穿過怒火衝天的店家、熙熙攘攘的人群,忽地碰撞在一起。

    尤其是那隻灰色的眼珠,像是堅冰一般冷厲鎖住女人的臉,然而只待一瞬間看清之後,冰便忽地化開了。

    趙陽毅下意識想沖馮玉貞扯出開一個笑,笑意只微微浮現,猛不丁發覺自己此刻正在她眼前出糗,於是困窘地撇開臉,垂眼不去瞧他。

    這樣硬朗的男人一旦展露出與他冷峻作派全然相悖,極為少見的軟弱情態來,難免早叫人心生憐憫。馮玉貞是很心軟的女人,只覺得趙陽毅似乎很有幾分無妄之災。

    她心裡立馬生出一個模模糊糊的猜測,然而也不想對崔淨空妄加揣測。再看下去也不過給趙陽毅徒增難堪,馮玉貞動身離開。

    心裡窩藏著事,路上步伐加快,她走近宅子,卻見李疇沒有如往常一般守在門口,心生疑竇,不知她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領著身後的兩個丫鬟,步入庭院,只聽得中堂發出一些響動,好似幾個人在交談,馮玉貞走到中堂,沒料到他們談正事不關門,乍然出現在門口,徑直和客人們大眼瞪小眼。

    跑來慶賀的劉奉誨和方轅倒是下意識起身,兩人出身世家,自是禮數周全,瞧見門口立著一個女子,兩方都無言,劉奉誨見局面僵住,於是轉向崔淨空,笑道:「想必這位便是尊夫人了?」

    「無事,坐下吧。」

    坐上主位的崔淨空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倒是很沉穩地掀起眼皮,朝身後立侍的李疇瞥一眼,李疇立刻通曉他的意思,忙湊到女人身前,對馮玉貞低聲道:「夫人,老爺正會客呢,您先回正房歇著罷。」

    馮玉貞略一愣怔,只瞧見崔淨空那張無波無瀾的臉,將兩個丫鬟留下來伺候,很快走了。

    這時候兩個客人才又輕快起來,主動把剛才的話頭掠過,有女眷在場總歸是不自在的。

    方轅和劉奉誨是前幾日遞上名帖後才來訪的,崔淨空極打眼的才學和不可估量的前途讓兩人不免起了結交的心,為表誠意,特意趕了幾天的路,親自前來祝賀。

    聊到酣暢處,天色漸晚,三人又喝了一杯茶,方轅和劉奉誨不欲在府上留宿打攪,遂動身離開。

    兩個人到了外面,方轅才拿著手裡的扇柄捅劉奉誨的胳膊,壓低聲音道:「我看你那時糊塗了,話沒說對,那個女子可不是崔淨空的夫人,我瞧著倒像是他那個嫂嫂。」

    崔淨空簡單的家室早一併被他們倆知悉了,劉奉誨「咦」一聲,又覺得奇怪:「在陵都還同我們說已有家室,本以為他是金屋藏嬌,為外界所不知,可今日連個影兒都沒瞧見。真是叔嫂……?」

    話腔拖長,劉奉誨回頭一望,見出來送他們的崔淨空已經掉頭回府,庭院深深,不知他去向何處。

    他知覺兩人並非叔嫂這樣簡單,男女之間的事總十分玄妙,哪怕連衣角都沒沾上,然而只憑著眼神往來,往往就能捲起不為人知的洶湧巨浪來。

    兩人對視一眼,都領會到其間微妙,只是不禁想……原來表面清冷疏離的崔解元,也有如此私密艷事。

    崔淨空回去,先是把兩個丫鬟招到身前,仔細問過馮玉貞今日外出行蹤,如此自然得知了她在街上偶遇趙陽毅一事。

    他陰沉沉地思索,馮玉貞跟那個木匠真是有緣,跟月老親手牽線似的,平白走道上也能撞見,倒顯得他像個千方百計,屢次強拆苦命鴛鴦的兇徒一般。

    這下便解釋了為何寡嫂神色匆匆,在門前明顯憋著什麼話想說,又礙於有人在場。他心中定下對策,掩去寒意,抬腳去正房尋她。

    馮玉貞正心不在焉地看著手裡的書卷,她的神思卻沒有落在這上面。

    直到有人從後攬住她,馮玉貞心口一跳,轉頭瞧見原來是小叔子,才軟下身子,嗔道:「怎麼走路沒聲音?嚇著我了。今日有人上門,怎麼不提前同我說一聲?叫我衝撞了他們,卻是讓你出醜了。」

    崔淨空輕描淡寫:「這些事交給李疇來辦,奴僕便是用來頂事的,不必事事勞煩嫂嫂。」

    馮玉貞放下書,正想說自己在宅子裡整日不出門,很有些憋屈,讓她經手一些事也並無不可。

    可身後的人兩手輕捧著她的臉,微微抬起,垂眸盯著她,道:「嫂嫂,我今日聽他們說起陵都的一樁案子。有人橫屍街頭,官府查不著兇手,雖沒有半分證據在手,卻把同他有過節的人抓起來一番審問。嚴刑拷打半個月,直到真兇再次犯案,這回露出馬腳,抓捕歸案,才知那個死對頭全然無辜,白白背負了一身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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