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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聽著口音也不像豐州,許宛秋好像打開了話匣子,又興致勃勃道:「要說最涼快愜意的,還得是梁洲江北那處,我姑姑去歲還從宮,」她打了個磕絆,神情不自然了一瞬,糾正道:「從京城去那兒呆了好幾個月。」

    好在馮玉貞聽得也含糊,沒有察覺出什麼異常,實際上她只顧得上驚詫,原是從京城來豐州避暑的。

    氣氛正好,兩人有來有回聊著,卻聽見門外傳來噠噠噠的急促腳步聲,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跑進來,脖子上的長命鎖上下晃動,好似是聽到了屋裡的笑聲,小圓臉氣鼓鼓的,氣喘吁吁道:「阿姐,你方才是不是又在笑我?」

    他往旁邊一望,發覺是個生臉,「咦」了一聲,走到她身前仰起臉,把兩隻手往背後一握,小大人似的清嗓問道:「你是何人?」

    這副煞有其事的模樣不知跟誰學的,叫人忍俊不禁,一時間屋裡冒出幾聲憋笑,馮玉貞也忍著笑意,還沒等她認真稟告給這位小大人,敞開的門外,走進一個真正的大人。

    他身材修長,身著玄色闊袖、金絲滾邊的暗花圓領袍,腰間垂著一枚墨玉,踱步上前。三十歲出頭,並不顯年長,五官斯文,同故作姿態的孩童比起,周身壓著一股不緊不慢、矜貴沉穩的氣度,眼鋒略一抬,這便瞧見馮玉貞了。

    下仆們都福身行禮,連許宛秋都畢恭畢敬坐直站起了,馮玉貞手足無措,也跟著站起,從沒學過什麼禮數,自然無從招架,只僵硬呆立在原地。

    許雍對這個瘦弱的女人不甚在意,只轉頭看向許宛秋,問道:「你母親不在這兒?……這位做客的是?」

    許宛秋搖搖頭:「回父親的話,母親昨晚沒睡好,回房養著去了。至於她----是黔山附近的繡娘,手頭功夫很不錯,我央她來看些花樣,憋得煩悶,索性聊了兩句。」

    許雍聞言微微頷首,正欲轉身走了,隨意一瞥,便見馮玉貞低下頭去,無意識捏玩著自己的手指頭,把指甲蓋都捏得泛粉了。彎下的後頸與領口之間,隱秘敞露出一小片光潔的皮膚。

    他突然腳步一頓,一抹曖昧至極、分外艷紅的吻痕,堂而皇之掛在細膩白皙的脖頸上。樸實和放蕩相融,許是這點反差兜住了他,許雍自上到下又細細瞧了她一遍。

    見許雍目光幽暗站在原地,雖然表情淡漠,好似是青竹君子一般,實際上腦子裡早不知道飄過些什麼了。

    許宛秋暗道危險,上次父親在他房裡露出這個神情,當天便要走了新來的一個丫鬟,一夜過後搖身一變,成了許雍為數眾多的姨娘之一。

    即使父親流連花叢的性情早被母親所知曉,府上鶯鶯燕燕也斗膩歪了,可要是父親真在豐州納一個鄉野村婦為妾,叫母親知道了,病根未消,免不得再暗自生氣。

    這也在她預料之外,一般來說,許雍偏愛貌美年輕的女子,卻沒想到馮玉貞這樣清秀不顯的,有朝一日也能入他的眼。

    大抵也是在豐州這一畝三分地憋久了,竟然真動起心思來。許宛秋趕忙道:「說起來這位馮姑娘家裡還有事要忙,著急回,讓她走吧。」

    說完吩咐侍女,給馮玉貞遞上報酬,馮玉貞順著她給的台階下,只在臨走前,請求許宛秋能不能把那本書再借她半個月,上面花樣繁多新奇,光靠腦袋實在費力,馮玉貞已經竭盡全力,死記硬背記住了一多半。

    許宛秋自是無可無不可,馮玉貞於是道謝離去,誰知道許雍卻抬腳緊隨其後,他偶爾出聲,問她一些「家住何處」「年歲多大」的簡單的問話。

    兩人穿過迴廊,他低下頭,女子晃蕩的褲腿下,一段清瘦的腳踝偶爾盪進他眼睛裡,許雍嘴裡問道:「可否婚配?」

    馮玉貞不明所以,但並不想將崔澤的事告訴一個方才認識的人,乾脆點頭道:「我去歲已嫁人了。」

    嫁人了?許雍沒有強迫良家婦人的愛好,雖然有些可惜,但還是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

    於是許雍換了話題,他回頭望見兩個丫鬟,瞧著不像是他們府上的,於是問道:「這是你帶來的侍從?」

    這又是一個難回答的事情,馮玉貞應下來,只覺得頭疼,中含含糊糊說是家裡人讓她帶的。

    許雍感到不對勁,心頭划過一絲探究,馮玉貞的穿著可和那些閨閣小姐太太們不沾邊,如果她真是一個普通的繡娘,為何要買丫鬟?還是說實際另有隱情……這是知道他們真實身份,所以抱著不知道什麼念頭蓄意接近?

    沉默著走完剩下的路,一個心裡已經生出懷疑,一個只想著悶頭回去,都沒有任何風月心思。馮玉貞坐上馬車回到繡貨行,掌柜打聽了兩句今天的事,沒什麼特別,馮玉貞打算回家了。

    今日時候早,天沒黑,還沒走出兩條街,驟然聽見前方激烈的喊叫聲和噼里啪啦碗盤打碎的聲響。

    像是出了什麼事,之間一家客棧之外,兩撥人立在店前七嘴八舌朝著。從人群之中,馮玉貞卻尋到了其中趙陽毅的身影,他弓著脊背,對面的人破口大罵,唾沫星子都蹦到他臉上了,趙陽毅仍然好聲好氣,鄭重彎腰道歉,答應明日送來新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

    馮玉貞問身邊一個擠著看熱鬧的大娘,問她:「大娘,這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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