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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搭開鎖,將裡面蝶戲雙花鎏金銀釵拿出來,放在掌心裡漫不經心摩挲著,心裡琢磨,馮玉貞發黑如墨,尤其散開披在玉白的背上,黑白對比極其鮮明,尤叫他喜愛。

    只是首飾稀少,自從族譜一事之後,那些簪子也一併被她收起,再不戴了。所以髮髻上空落落的,很有些寡淡。

    想著寡嫂收到禮物之後的神情,崔淨空勾起唇,將華美的髮釵放進盒裡,手腕上的念珠忽地磕在桌沿。

    他微一停滯,這幾日盤旋在腦中的想法又冒出尖兒來:倘若寡嫂真能把這個珠串輕鬆扯下……那又何必再這樣步步為營,把她費盡心思拘在身邊?

    況且馮玉貞對他日後半點助力也無,他要爬上高位,有一個曖昧不清的鄉野寡嫂決計不算什麼好事。

    他心緒有些不寧,一旁的李疇忐忑守在旁邊,崔淨空體察到他的不對勁,低頭順著念珠一顆一顆捋過去,不動聲色問道:「夫人今日在府上如何?」

    李疇低著頭,聲音從嗓子裡擠出來:「老爺,今日有一位木匠上門送新榻,碰巧夫人和他相識,兩人、兩人聊了一會兒……」

    像是有一把鍘刀在頭上高高舉起,李疇話音越說越低,卻始終沒有等到回復,度日如年一般難熬,腿都站地發麻,才聽見身前主子平淡的問話。

    他道:「什麼叫聊了一會兒?」

    根本瞞不過去……

    李疇連頭上不知不覺出的汗都不敢擦,一五一十全都坦白道:「他要求夫人同他單獨說兩句話。」

    良久沒有人言語,好像有磨墨寫字的細微聲。忽地傳來青年的輕笑,只聽見「咔嚓」異響,緊接著椅子腿發出刺耳的拖拽聲,青年大步走出去,袍角被夜風掀起。

    李疇抬起頭,便見書案之上一支毛筆斷裂,被他硬生生掰成兩截,攤開的宣紙之上,站著一個碩大到幾乎占據整面,力透紙背、寒意凜然的「殺」字。

    第44章 妒火中燒

    庭院中暗昏昏的,樹影斜斜,自鞋面攀上月白色的長袍,最後戳在玉面上。崔淨空將紫檀盒子攥著,上面凸起雕刻的紋路硌得他手心發疼,鈍鈍的痛感一點點壓迫神經。

    他大步朝著門外走去,衣袂翻飛,行至半途,卻發現自己腰間空空,沒有佩著匕首,轉頭往回走,正面撞上急急跑出來,生怕出事的李疇。

    他怕什麼一目了然,崔淨空冷嗤一聲,又臨時改了主意,轉身向著正房走去。

    飛檐翹角之下,圓鼓鼓的兩隻燈籠倒掛,紅彤彤的燈光映射四周,前兩日望見它們時的一腔柔情陡然化為尖錐,只刺得眉心突突亂跳。

    崔淨空頓下腳步,他轉過頭,神情冷厲,聲音透著一股冰冷的寒意:「明日把這兩個燈籠摘下來,明白嗎?」

    李疇訥訥點頭,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土裡,不敢觸他的霉頭。崔淨空卻不動了,衣袖下的左手腕輕微發抖,一串血珠一路蜿蜒盤旋,自他指尖垂落,啪嗒,在地上濺出一朵血色的小花。

    熟悉的疼痛及時喚醒了他,崔淨空像是一瞬間恢復了方才丈量寡嫂價值時的居高臨下,他很是遲慢地站在原地,像是不明白何事導致自己氣勢洶洶站在門前。

    無非是馮玉貞和木匠單獨相處,竊竊耳語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私密話,可那又如何呢?與他而言半塊肉都掉不了。寡嫂現在拘於府上,被他牢牢捏在掌心裡,在扯下這個念珠之前,她想跟著野男人跑是跑不掉的。

    他不該如此氣急敗壞,反而有失分寸,崔淨空冷靜想,馮玉貞喜歡的類型,不管是崔澤還是趙陽毅,大抵都一副渾身塊壘,腦袋如同空空擺設的老醜男人,他這樣年紀小、身形清俊的貌似很不受她的青睞。

    在得手之前,萬不可輕舉妄動,破壞半年來的布局,平白驚擾她。這樣一環扣一環理清,好像也沒有理由再對寡嫂過多責問。

    然而理智深厚的冰層之下,陡然升起一叢暗火,隨著心緒轉變,不僅沒有撲滅,反而如同澆上熱油,將堅冰燙開一個缺口,烈火燒灼著他的胸腔,不依不饒,令這張臉上表情森冷,令人生畏。

    停的時間長了,還低頭做出聽吩咐模樣的李疇往旁一瞟,見主子還呆著沒動靜,突然那雙好似粘在地上的腳抬起,邁開步子朝燈籠下走去,只冷冷甩下一句:「別跟過來。」

    兩扇門發出「哐哐」撞牆的聲響,馮玉貞被驚了一下,正彎腰撣去被子上細小的絨團,一隻膝蓋壓在被褥上,另一隻腿站在床下,這個姿勢使她曲線畢露,全勾勒進剛闖入屋裡的崔淨空眼裡。

    馮玉貞驚詫地看向站在門口的青年。崔淨空卻反手把門關上,步步逼近,坐在床榻上的女子驀地感受到周身一陣寒意,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空哥兒回來了?今日回來得不算早,很忙嗎?」

    崔淨空不言語,只用目光緩慢細緻地摸索她的全身,自上到下,哪怕是藏在繡鞋裡的腳都隱晦瞥了一眼,確認表面沒什麼可疑的地方。

    馮玉貞察覺這人古怪,心下一沉,知道李管家這是已經跟他說了,還沒容她把白日打好的腹稿托出,崔淨空已然抬起她的下頜,不容她半分閃躲,問道:「我聽說府上來了一個木匠,嫂嫂還同他……單獨聊了兩句?」

    他語氣淡淡,好似只是正常的詢問,然而馮玉貞卻覺得他越說咬字越重,連捏著她下頜的手不自覺都用了幾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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