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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四妹原是很機靈聰慧的女孩,腦子活絡,未出嫁時懂得向爹娘撒嬌賣痴,雖仍然趕不上馮兆,比任勞任怨的傻姐姐還是要多出幾分優待,然而現在的日子看起來卻並沒有多好過。

    兩人要進屋,四妹還得先告知坐在堂屋裡的婆婆,徵求她的同意。低眉順眼站在一邊,等婆婆抬頭瞥見門外的馮玉貞,隨意點點頭,馮玉貞才能跟著進屋。

    這樣大的規矩,馮玉貞感到不適,之前只隱隱聽說四妹她男人一家不好相與,沒想到短短的兩年把人磋磨得厲害,怪不得她年紀輕輕,眼周卻已生出細紋。

    「四妹瘦了些……」馮玉貞看著她蠟黃的臉色,擔憂道:「日子過得怎麼樣?」

    「我沒什麼可說的……」四妹遮遮掩掩,好歹人爭一口氣,不肯讓三姐明晰自己的艱難處境,只粗粗帶過去:「倒是三姐比年初那會兒看著胖了些,精氣神也足。」

    之後兩人閒聊片刻,四妹不自覺便說起孩子的事,她兩手撫著肚子,表情溫柔,語氣充滿希冀:「三姐,你瞧,我這一胎肚子尖尖的,必定是個男孩了。」

    馮玉貞知道她大女兒已經被送到親戚那兒養著,心有不忍,勸她不要厚此薄彼,都是身上掉下來的肉,不分好與壞。

    「三姐,」四妹默默聽著,忽然苦笑一聲:「第一胎是女兒,害我男人抬不起頭,這兩年總是變著法子懷男胎,如此一來,我才能稍微好過一些。」

    馮玉貞啞口無言,她沒法摻和四妹這團亂麻似的家務事,深知對方過得苦,卻也做不了什麼,只得偷偷塞給她點銀錢,讓她以備不時之需。

    四妹是想留她一晚的,但礙於沒有分家,全靠公婆做主,她和她男人統共只分到一間小屋,兩個人住著都憋悶,別再想騰個地出來了。

    馮玉貞不欲叫她為難,直言時間不早該動身了。四妹只好送她一程,提醒她這附近有個神志不清的酒蒙子,多加小心。

    想要在日落前趕回去,馮玉貞加緊腳步回家,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鑽進耳朵里,馮玉貞腳下一頓,驀地回頭,卻見道上空無一人。

    難不成是錯覺?

    可是那種被人用眼睛上下打量的感覺又異常真實,馮玉貞心跳加快,她仔細去聽,果不其然,細微的腳步聲和喘氣聲又被她捕捉到三四次。

    不是巧合。

    她不敢再回頭看,一路沒歇腳,走得腳底板都要冒火,這才趕著天色微沉時回到黔山村。

    眼前出現那一圈堅實的柵欄,馮玉貞一個箭步推開柵欄,用她最快的速度回身插門閂。

    可一直跟蹤她走回家的那個人同樣也抓到可趁之機,矮瘦的中年人從門縫裡硬生生鑽進來,猶如老鷹捉小雞似的伸手輕輕鬆鬆拽過她的胳膊。

    「嘿喲,小娘子何必跑這麼快,咱倆不如快活快活……」

    臭烘烘的酒氣熏得她頭腦發脹,晃動的黃牙間還夾著青綠的菜葉,馮玉貞驚呼一聲,將手裡的包裹不管不顧地朝他面門上來回砸,使出渾身解數。

    趁他喝多酒反應遲鈍,無暇應付之際,馮玉貞跌跌撞撞往屋裡跑。

    老天爺總算捨得幫她一回,馮玉貞進門當機立斷拿身子抵在門後,醉漢黢黑的手被狠狠一夾,嘴裡爆發出高聲痛呼和怒吼。

    「別讓老子抓住你,不然非打死你不可!」

    馮玉貞趁著這個空當順利插上門栓,外面的人開始用身體砰砰撞門,即使木門被崔淨空加固過,也還是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馮玉貞後退兩步,她此刻腦子都是木的,一鍋漿糊都比她強,全憑藉求生的本能,去廚房拎了一把菜刀。

    她將刀握在手心,守在門後,一宿沒有合眼,熬得眼下青黑。等了不知多久,激烈的碰撞才消停下來,外面已經沒有動靜了。

    馮玉貞不敢放鬆警惕,怕他耍詐騙她出去,一個夜晚頗為心驚肉跳地挨過去。第二日清晨,從廂房窗戶探頭謹慎瞄一眼前院,確定人確實已經走了,扛了一晚上的大石頭猛然落地。

    白日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光天化日之下那個醉漢也不敢來硬的。

    之後的兩天裡,馮玉貞一直不敢睡太死,以為這事或許就算過去了,直到第三天夜裡半夢半醒間,窗戶那兒好似晃動過了一道影子。

    馮玉貞忽地就清醒了,汗毛直立,沒等她從枕頭下摸出東西,那個影子下一秒竟然從外撬開了窗戶,一張猥瑣的嘴臉登時出現在窗外。

    恐懼緊張到一定程度,連下意識的驚叫都被全數掖進嗓子裡,一點聲兒也發不出。馮玉貞在他撲上來的那一刻就從枕頭下摸出了刀,胡亂揮動砍到他身上。

    只覺得手下一頓,銳利的剔骨刀斜插進醉漢的右鎖骨之下,一時間血流如注,瞬間湧出的血液噴了馮玉貞一臉。

    那個醉漢捂著傷口,卸力壓在馮玉貞身上,嘴裡發出呼哧呼哧的粗喘。

    手仍然保持著捅刀姿勢的馮玉貞呆滯住了,她眼前一片暗紅,全身發抖,不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些什麼。

    此時卻憑空從後冒出來兩條胳膊,將趴在她身上醉漢揪著領子粗暴拽起來,抬腳狠辣地踹到他心窩上,人翻出去三滾,「砰」一聲撞在牆上,醉漢直接頭一歪,失去了意識。

    崔淨空還不罷休,他神情陰森,攥拳砸在他臉上,半點勁兒也沒收,血沫反濺在他面上,醉漢劇痛之下很快轉醒,卻又被他活生生打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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