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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馮兆的慘叫聲貫徹山林,驚起大片飛鳥。他滿頭是汗,雙眼一翻,在劇痛中昏死過去,左小腿上的血液泊泊流出。
血腥味被風卷向四方,即使沒有招來野狼,他大概率是要流血過多死在這兒的,但那又怎麼樣呢?
崔淨空漠然地望著愈淌愈大的血泊,黑暗裡幾雙碧瑩瑩的眼睛已經盯緊了這裡,他反身離開。
當年馮兆把他軟弱的三姐推下山崖,想必到死都不知道,十年後會有一尊煞神為那條跛腳而倍感惋惜,叫他最後以命相抵。
第25章 斷絕關係
張柱率人把馮家打砸一空,馮母面色萎靡,氣若懸絲地坦白一分錢也沒有了,張柱恨得牙痒痒,實在沒什麼可拿的,他乾脆把馮家養的兩頭豬牽走了。
深夜躺倒,頭頂令人作嘔的惡臭威力不減,張柱使勁閉著眼睛,被熏得頭疼。
他咽不下這口氣,思及早上還假裝乖順,實際上跟野男人跑了的馮家三女兒,以及好似被扔水裡,半點響聲沒有的二兩聘禮,很是不甘。
馮父遭受毒打的時候早就把馮玉貞的住處喊遍了,就在黔山村村西。
等到明天,再把她當眾綁回來,到時候還不是任他打罵作弄……他像是預見馮玉貞明日落在他手心裡的哭求聲,面上浮現出猥瑣的笑意。
還沒等到他做完美夢,好像有一片削薄的尖銳冰錐拄了拄他的臉,模模糊糊睜開眼,卻見一個背光的人影站在床邊。
他猝爾警醒,後背發涼,哪兒是什麼冰錐,抵在他臉上的分明是一把冰涼的匕首。
「好漢,好漢,咱有話好好說,」張柱聲音發抖:「錢都在進門西牆根第三塊磚底下埋著,大哥儘管拿,我今晚就是個瞎子。」
見他睜開眼睛,那個修長的人影才動了動,浴血卷刃的刀尖擦過鼻溝,壓在他眼下,冷冷問道:
「今早哪只手碰的她?」
「啊?」
她是誰?
生死存亡間,張柱腦子迅速轉動起來,這才意識到這人竟和馮玉貞掛鉤。
他一下全明白了,萬分悔恨自己怎麼就鬼迷心竅踩進馮家這攤爛泥里,嘴裡央求道:「大哥,我也是叫馮家騙了,真不知道她是你的人!你和小娘子天生一對百年好合,我就一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堂都沒來得及拜,不行我給你磕三個頭,成嗎?」
黑影半晌沒動,他把一些字眼在心裡咀嚼了一遍,思忖這人說話還算動聽,於是把匕首從他臉上移下,還沒等張柱喘上氣,手指便傳來刺痛----
那柄匕首挪到他手上,黑影的聲音好似一道催命符:「左手還是右手?不說,兩隻手都別要了。」
「右右右手,大哥你放過我吧我就摸了摸她的手,真錯了別剁別剁,啊啊啊----」
他痛哭流涕,身體猛地往上一掙,黑影不為所動,易如反掌地扭住他的右手,冷鐵戳進掌心,跟切豆腐塊似的深深破開血肉,伴隨著張柱的鬼哭狼嚎,手極穩地畫出一個血淋淋的十字。
崔淨空停下,張柱的血濺到了自己手上。
別人的血真髒啊,他厭棄地皺起眉,把淌在刀背上的血全數甩到地上。
駕輕就熟得在溪水邊將匕首滌盪乾淨,血絲飄散在水裡,念珠大顯神威,此刻與手腕上的血肉黏連,概因殺意濃重,金鈴聲也於腦海中振響。
他突然想起自己十五歲那年,將一個欲圖劫他的盜匪摁水裡淹死時,心底湧出的極致快感。這種快感只存在於殺戮之中,他曾經遍尋不獲,直到那個苦桔香氣靡靡的夜晚。
踩著一地的月光回去,屋裡亮著半點微光,等待中憂心不已的馮玉貞地打開門,便見青年面色煞白,衣角袖口都沾著血跡。
馮玉貞心下一緊,她左右瞧他身上有沒有傷口,自責道:「可是傷到了?都怨我今天跟你說的那些胡話……」
話音戛然而止,因為她的肩膀驀地一沉,馮玉貞僵直呆住,對面的青年忽地低下頭,把腦袋垂在她瘦弱的肩膀上,輕輕靠住,聲音悶悶:「頭疼。」
崔淨空的頭髮刺得她脖頸發癢,馮玉貞兩手揪住腿側的布料在指尖磋磨,乾巴巴道:「我給你揉一揉罷?」
於是門便合上,兩人走進屋裡,微弱的燈光靜靜亮到半夜。
馮家遭了大難----
村裡的流言傳到馮玉貞耳朵里,已經是五天之後了。
馮父被那幾個壯漢揍得歪眼斜嘴,失去神志,癱在床上整日流哈喇子,全靠馮母為他端屎端尿。
至於小兒子馮兆,聽說是半夜在山裡遇狼,撕下他一條腿和手臂,連嘴裡的舌頭都被咬掉了。好在大難不死,被大清早撿柴的村人撞見送回馮家。
等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小兒子時隔一夜被抬進家門,馮母哇的一聲撲上去痛哭,一口氣沒提上來,昏了過去。
加之屋裡被搶砸了一番,馮家連個完好的碗都沒有。幾天之前,馮父還炫耀自己兒子過兩個月要大擺流水席,把村里最富最俊的李家閨女風光娶回門,不過一夜間物是人非,不禁令人唏噓。
馮玉貞得知後沉默數日,她總反問自己,對娘家如此,是不是有些過猶不及?
綿軟的性格便是這樣,早養成了,扭轉不過來,稍有猶豫,妥協之意就占據上風。
退一步想,一家人總歸是血親,她明明知道崔淨空只要下手必然狠厲殘忍,卻默認了他前去。如今馮家沒有人亡,但家破肯定是名副其實的,不若就此止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