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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然而那天親眼目睹那個跛腳女人和崔淨空兩個人站在書院門口後,鍾芸改變了想法。
她不甘心。
在崔淨空身上耗費整整兩年的時光,對於未出閣的適齡少女,這兩年何其重要!
曾經以為與崔淨空之間的心照不宣,就像是一記耳光,扇得她頭昏腦脹,胸口更是蔓延開如同皮開肉綻般的暗痛。
原來如此。並非是他刻意避嫌,而是從不在意她。鍾芸才明白,這張冷情冷性的臉也會因為另一個女人解凍,對方的探望令他不經意間眉宇舒展,甚至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那個他所謂的寡嫂,荊釵布裙、相貌平平,甚至有一條不堪入眼的跛腳,崔淨空怎麼能被豬油蒙了心,寧肯違背綱常倫理也對這個女子生有情愫!
只是誰預料到居然捅了這麼大的簍子,崔淨空於書房昏迷送去救治,二姑娘則安生生的獨自被反鎖在他的客房裡,被找到時一根頭髮絲沒掉。
可是彼時,在廚房的伙夫們卻忽然出現兩種藥結合服下的症狀!等鍾濟德趕到廚房的時候,幾個男人袒胸露背,躺在地上呻吟----畫面堪稱糜亂不雅。
涉及到範圍和人數不少,鍾濟德以為是仇家投毒,非要昨晚深夜趕去衙門報案,可一見鍾昌勛面色心虛,覺察出不對,一番波折才揭開這場鬧劇的半塊真相。
連毒害奴僕這頂莫須有的黑鍋更是不分青紅皂白,全頂在他們頭上了。
「二姐姐和崔秀才兩人的事,爹爹要責罵,我便認了,可別的和我無關----女兒為何要毒害其他奴僕?」
鍾芸這番辯解的話落地還沒半晌,一個鬚髮零落的老郎中就帶著藥箱丁零噹啷走進來。
昨晚郎中來的匆忙,隨身攜帶的山野間常見解毒藥全派不上用場,今日早上才又過來細瞧的。
老郎中朝鐘濟德一拱手,說道:「大人家中奴僕中的並非是毒,而是鼠尾草和碧靈花混合而成,常用在豬圈供種豬服用,用於人身是一劑再猛不過的虎狼情藥。」
「崔秀才昨晚喝的那碗裡恰好也有相同的成分,至於二姑娘身上,昨日把脈時我便聞出了碧靈花的香味,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鍾芸的臉唰的一下便全白了,怎麼回事?崔淨空的碗裡分明應該只有鼠尾草一種藥才對!
方才的話不攻而破,鍾濟德轉過頭去,脊背明顯佝僂下去,長吁一聲:「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小小年紀如此心機,唉……」
剛剛還不知曉鍾芸意欲何為,生怕張嘴露餡的鐘昌勛眼見這個陣仗便急了:「爹,奴僕中毒真不是我們幹的!我們就只……」
鍾芸不容他插嘴,現下絕不能把禍水再潑到弟弟身上,鍾昌勛是她日後唯一的倚仗了,於是開口打斷:「爹爹不信女兒,儘管治罪便是。」
鍾濟德閉上眼沉聲道:「你這個女兒我管不了,你擇日收拾行李回青州吧!」
青州是鍾姓本家所在之地,然而規矩繁多、辦事迂腐,鍾濟德一家已經許久未曾與之聯繫過了。
此話一出,鍾芸愣在原地,不可置信。
原以為最多就是罰她禁閉兩三個月,然而卻未曾想淪落到這個地步,她悽然道:「父親好狠的心……二房在你看來,果真連人都不算!」
「胡言亂語!」上邊端坐的老太太終於忍無可忍,一隻手大力拍在桌上,將茶碗震的叮噹響:「當時就是你害得我的穎兒成了痴兒,如今倒還反打一耙,哪兒來的臉皮!」
老太太轉頭氣勢洶洶逼問:「鍾濟德,你當年說那柳氏肚子裡萬一懷著個稀奇男胎,不讓我計較,我忍氣吞聲至今,如今穎兒又險些再糟她毒手,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當年鍾老太太老蚌生珠,和柳婦人前後腳懷上了二姑娘,四十歲又得了個女兒,極為寵愛。直到鍾芸一日玩鬧把她推倒,一下磕到腦袋,醒來之後呆呆傻傻了。
可恰好柳夫人肚子又大起來,鍾濟德膝下男丁稀薄,只有一個嫡子,還同他政見不一。日漸看不慣老子的做派,成親後買一方宅子,早搬出去住了。
一個痴傻的女兒自然比不過唯二的男胎,鍾濟德偏向柳夫人,就這麼把二姑娘的事糊弄過去了。
忍氣吞聲多少年,不怪她這個歲數大動肝火,她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欠他們什麼了!
鍾芸嘲諷道:「母親怎麼會不知道?在京城時,我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通,論的夫婿卻趕不上一個痴兒,如今搬來這個鄉野之間,竟是半點都沒著落了!」
老太太冷笑:「沒著落?你推我穎兒的時候怎麼不說沒著落!你娘非要跟我較勁奪管家權的時候怎麼不說,現在自己斷了後路,知道假惺惺賣乖了!」
她已經不想再同一個可以當她孫女的少女爭論,只擺了擺手,起身離開。
崔淨空全程低眉順眼,直到鍾芸面白如紙倒在地上,他才跟在鍾濟德,一前一後離開書房。
等四下無人只剩他們兩個,崔淨空低頭拱手道:「承蒙夫子這幾年對學生的照顧,學生以後不若還是搬回村西,與同窗每日往返書院好了。」
鍾濟德目光在他身上凝視了片刻,最終疲累的答應了這個請求。
崔淨空這隻風箏已經……無法再由他掌控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