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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今日是粉條菜配著饅頭,油水不少,他正要如往常隨手從桌上抄起一碗,卻見一隻手自上蓋下來,半道截住了離他最近的那碗。
「喲崔秀才,對不住對不住,您吃另一碗吧!這是我給自己剩的,都喝過一口了!」
伙夫黝黑的臉上笑容憨厚,卻強硬的拱起手背,強硬扣著碗面,崔淨空抬眼一瞟,沒有言語,只如他意端起旁邊那隻碗,回身向自己休憩的客房走去。
那個伙夫便不遠不近跟在他身後,見他關上門後,趕忙跑去給正站在庭院湖邊的鐘昌勛通風報信:「二少爺,我親眼見他進去了!」
鍾昌勛知道崔淨空已經落入了自己掌心裡,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於是拿一對綠豆眼斜對面哆哆嗦嗦的瘦小同窗,不耐煩道:「張祥,你到底下不下?非逼爺推你?想想你爹的腿----」
他拉長音,威脅之意暴露無遺,張祥一咬牙,一個猛子跳進了湖裡。
這個點兒,二姑娘正在西廂房亭子裡餵魚,見魚群朝她游來,臉上就溢滿了歡喜,她是個成天樂呵呵的痴兒,智力停滯不前。
勾心鬥角統統離她很遠,只有短髮的少年護衛離她始終三步之內,不近也不遠,默默守在她身後。
「有人落水啦!」
忽而,一牆之隔傳來呼救聲,本來還指著塘中一尾錦鯉給他瞧的二姑娘立刻換了天真爛漫的神色,不由自主驚慌起來,一手拽住短髮少年的袖子,哀求似的搖晃起來。
「阿、阿繕,那人是不是要被淹死了!」
二姑娘心思純善,同五六歲的單純幼兒並無不同。少年見她急得要掉眼淚,望了身後伺候的婢女,遂放下心動身前去。
待他走後,原本老老實實的婢女卻走上前,俯身對二姑娘耳語兩句,把人騙得模模糊糊跟著她走了。
曲里拐彎繞了半天,那婢女緊張的四下環望,確認附近再沒有別人,推開門,緊接著往裡推搡了一把二姑娘。
那個婢女看清屋隱隱約約有一個男人站立的背影,心裡一穩,從袖口裡掏出,朝屋裡撒了一把花粉,趕忙關嚴實插上門,鬼鬼祟祟跑開。
進展一切順利,另一邊,用完午食之後,鍾芸照例來父親書房說些體己話,她今日頗有些興奮,心中不無自得。
最多只有片刻,崔淨空就將身敗名裂,不得已和痴傻兒成婚。
倘若兩人明媒正娶,全無可供指摘之處;可這樁婚事根兒就是壞的,自然結不出好果子。
未婚男女苟合這類驚世駭俗的醜聞,若是叫人有意往外一宣揚,不僅崔淨空的青雲路將被攔腰斬斷,而嫡母也只能捏著鼻子吃了這筆虧。
畢竟女兒家的名節已經毀了,還有什麼好爭辯的呢?這一對兒心不甘情不願的怨偶,日後過的什麼日子可想而知。
思及此,她為父親打扇的手都不自覺扇快了,恰在此時,門外的管家含著「老爺老爺」跑進來,滿頭大汗:「崔秀才方才暈在學堂里了!」
鍾濟德沒注意到女兒猛然僵住的胳膊,大吃一驚:「怎麼回事?可是吃壞肚子了?快去叫郎中!」
「奴才見人來報,趕緊讓人備馬,現在已經快馬加鞭帶著他趕去了。」
鍾濟德屁股還沒放下來,腳步聲踏踏,又匆匆來了一波人,進來直挺挺跪在地上磕頭:「老爺,廚房裡好幾個伙夫都好像中毒了,神志不清,二、二公子不知怎麼落水了!」
這會輪到鍾芸失聲喊到:「什麼!」
她爹已經沒有去驚呼的功夫了,焦頭爛額抬腳往外走。
鍾芸連忙跟上,心忽地一顫,指尖幾乎刺入掌心裡。
完了,出大岔子了。
事發前阿繕調換了藥包,但崔淨空執意讓他只倒掉一半,要求保有基本的藥效,如此這場戲才能做真做實,不過雖早有預料,這也不算好受。
坐在前方的馬夫見他閉著眼睛,面色發紅,生怕在半道上出事,打在馬屁股上的鞭子力道越發大。
卻聽見微啞的聲音從後方幽幽傳來:「不必送去鎮上醫館,回黔山村便好。」
那馬夫連連搖頭,只肯說莫要為難小人,主子的吩咐是萬萬不敢違背的。
話還沒禿嚕清楚,一兩銀子便擺置在了他眼前。
身體再不斷升溫,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逐漸粗重起來,靈魂卻好像擺脫了肉身,一雙丹鳳眼沉冷,語氣冷清卻不容置喙:
「某一介書生,囊中羞澀,只怕支付不起醫館的費用,興許只是頭疼發熱,家中常備有草藥,麻煩送某回家裡緩一緩就好。」
那馬夫遲疑的拿過那兩銀子,放在嘴裡咬了咬,繼而喜上眉梢揣進兜里,之後按他的意思掉轉頭。
崔淨空下車時兩腿便已經有些微微發軟了,卻見不遠處的柵欄門大敞著,他蹙起眉,一波一波漫上來的情潮如同浪頭打在搖搖欲墜的理智上。
強撐著快步走進屋裡,婦人挪揄的話音刺進耳朵里:「誒喲,貞娘你和小叔子住一起,總歸多有不便!嬸子今天提的這個男人,你要是有意,只管告訴嬸子一聲!」
馮玉貞正想推辭她這種無處安放的好意,門口異響,抬頭望去,相隔六日沒有見面的小叔子扶著門檻,天色已晚,男人背光而立,看不清臉上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