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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鍾府三姑娘----鍾芸是妾室柳夫人的庶女,鍾昌勛則是她同父同母的親弟弟。
頭上有兩個嫡女壓著陣,親事都只能挑別人撿剩下的。
鍾芸那會兒年紀才十一二,本以為最差能許配給京城裡的權貴人家做側室,然而朝堂雲詭波譎,朝夕間形勢翻天覆地,一家人跑進了深山窮野里灰溜溜躲著。
柳夫人哭天抹淚抱著她哭了好幾天,身子骨也在舟車勞頓中留下病根,如今病懨懨的不得寵。
鍾芸也掉眼淚,世道不公,男子大可以走出去闖蕩一片天地,女人卻被釘死在原地,拘束著自由,挑選夫婿無異於二次投胎,一旦嫁過去,便已經定了後半生的命運。
如意郎君和榮華富貴都成了空,鍾芸只能從學堂里的人篩選出勉強瞧得上眼,有些潛力資質的下手。
然而能來上得起私塾的,也無外乎是一些本地富戶,地位最「顯赫」的是縣令的兒子。這些男孩野性太重、行為粗鄙,曾見識過京城裡富貴風流小郎的鐘芸如何接受的了這種落差。
崔淨空還是小叫花子的時候,柳夫人沒少拖著長腔使喚他,不過那時鐘芸對他一眼都沒細瞧過,畢竟是個奴僕,有誰去在意?
直到他被鍾夫子反常的帶入書堂,頻繁出入書房,甚至在那年的元宵家宴上,崔淨空赫然落座,鍾芸觀察一段時間,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試探性和崔二接觸,對方雖幾乎從不接她的話茬,可頂多就是拉開距離,始終沒有表示出強硬的拒絕,更遑論像今天這樣不加掩飾的蔑視。
在此之前,鍾芸一直以為自己和崔二是一類人。一樣的本性冰冷,一心為己,為達目標不擇手段。
這難道不是雙贏的事嗎?
崔淨空無父無母,如今親哥也死了,形單影隻。父親既然如此看重他,以後若是東山再起,必定委以重任,而姻親會使他與鍾家更深層次的結合。
而鍾芸也能如願以償收穫一個品行、能力、相貌都上乘的夫婿,因為鍾家的緣故,她嫁給崔淨空後自然會被禮遇。
一張臉又青又紅,活像是被扇了一巴掌,她咬著牙回房,見弟弟鍾昌勛抱著一籠蒸餃躡手躡腳溜回來,怒從心頭起,揪起他耳朵硬生生扯到屋裡。
「哎呦哎呦!你放、放手!」
鍾昌勛今年十四歲,本來應該抽條的少年人,卻因為過於豐盛的飲食而橫向蔓延,矮墩墩的個子,肚子圓滾滾挺在身前,現下疼得像個肉球似的上下亂竄。
「你跟我一句一句說好了,崔二今天到底怎麼回事!」
「我正要和你說,姑奶奶,你是我親姑奶奶,耳朵要被拽掉了!」
鍾芸放過他,胖墩捂住發紅的耳朵叫疼半天,委屈道:「我躲書房外偷聽來的,只聽見他親哥死了,現在嫂子和他同居。」
大概是女人的直覺,鍾芸很快嗅到其中的貓膩。她略一沉思,今天這場下來,崔淨空這條路算是堵死了,兩人撕破了臉,她堂堂京城貴女,被一個窮秀才羞辱,這口氣自然不能平白咽下去。
鍾昌勛聽她要報復崔二,眼睛一亮,平時撐在書堂上昏昏欲睡的榆木腦袋,這個時候倒是轉得快:「姐,我從李二狗那兒聽說,有那麼兩味藥草,配在一起,專供種豬發情用。人一旦服下,就會情不自禁,當眾出醜。」
兩人之間的梁子很久之前就單方面結下了。崔淨空明明是一個叫花子,被他盛氣凌人隨意差遣,突然有一天和他們平起平坐讀書,已經足夠讓他憤憤不平。
更可恨的是,兩個人偏偏一同參加院試,崔淨空一個入學不過三年的人一鳴驚人奪下案首,而他空有一個夫子親爹,堪堪掛在榜尾,無異於把臉撕下來扔地上踩。
吃穿住行,崔二身上哪件衣服,手裡哪本書不是鍾家給的?這種噬主的奴才早該拖出去亂棍打死。
聽完這個陰損的計劃,鍾芸面上連一點女兒家的羞惱都沒有,只在乎能不能害苦崔二,遂點點頭。
嫡母那張高高在上的臉好似就在眼前,她目光閃爍,開口緩緩道:「既然是那等好東西……怎麼能不給二姐嘗嘗?」
兩個嫡姐,大姐於前年嫁給幽州巡撫,二姐則是幼時燒壞腦袋,只會傻笑拍掌的痴兒。
到時候只需支開她身邊那個忠心耿耿的短髮侍從,再把兩個人關在一起,堪稱一箭雙鵰。
兩姐弟相視一笑,都看到了對方眼裡明晃晃的惡意。
蒼勁的老槐樹在小叔子離開後的幾天裡抽了嫩綠的新枝。
好像是在一夜之間,拂過臉頰的風就溫和起來,將滿山的蕭瑟吹得七零八落,綠意蓬勃、煥然生機。
女人晃了晃神,針尖疏忽之中扎進指腹。她驚呼一聲,把手頭繡了大半的佩囊急急撇到另一邊去,以防血珠掉落暈染上去。
將刺疼的指尖含進嘴裡,馮玉貞神情飄忽,她想,算上今日,正好已經走了整十天。
之前兩個人天亮後下山,崔淨空由於急著趕回書院,只簡短告知她,自己會在書院裡住個一個半月。
馮玉貞思及自己一人獨居,夜間此地總會流竄幾個招搖過市的無賴匪徒,不免擔憂,臉上便露了怯。
崔淨空將她的害怕盡收眼底,本來邁開走遠的腳步一頓,站在距她五步遠的地方回身,枯瘦的樹影錯錯落落在他身上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