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如何才能將一個女人留住,或者說綁住呢?歷來對女人的策略無非只有兩種,其中攻心無疑為上策。
不管是在那些才子詩篇還是戲曲雜劇,愛都是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無論男女,好似只要中了情字就無解。
一旦愛上了誰,那麼她就不再是獨立的,而是全然依附於另外一個人,從靈魂到肉身,從今生到前世;無論對方如何無情,亦只能死心塌地跟隨。
崔淨空天生是個沒有情感的怪物,父親死時,他無悲無喜,只覺得哭聲聒噪。生老病死本就歸於萬物枯榮的一環,又何必大張旗鼓、聲淚俱下?
所謂的愛更是天下至毒,是用來馴化人的最無往不利的工具,某種程度上來說,甚至比所謂的刀劍更有效。
雖然無法理解,但不妨礙去學。他極為聰穎,不然也不會學了短短三四年就考中案首。
偽裝對他而言已經是一件如同吃飯喝水般平常的事,靠著偽裝出來的假象,他從被崔氏老宅拒養的棄兒到頗受艷羨的秀才公,也不過是十來年的功夫。
至於下策,崔淨空漫不經心地想----把她鎖起來,放在眼皮子底下牢牢看著,像養一隻貓狗之類逗樂的畜生似的圈禁起來,需要時再用。
只是未免太過粗暴,也容易在過程中出現差池。人是很脆弱的,倘若一個閃失,馮玉貞起了自我了結的心思便不妙了。
無論如何,這一次他也決不會失手,和以往每一次都一樣。
馮玉貞一貫醒得早,此時天色仍是森冷的蟹殼青,她搬來這幾天雖然入睡快,醒來卻總有些許不適,今天脖頸又覺得有些刺癢。
前兩天是胳膊和手腕疼漲,以為是床不乾淨虱子鬧得,白天攜著被褥去外面曬太陽,她還問小叔子有沒有類似的困擾,想幫他也順手曬了。
不料對方卻不明所以地彎了彎唇角,看了她一眼就拒絕了。
她挽好發,抬手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髮髻,恍惚間回憶又湧上心頭。
崔澤在世時尤其愛送她簪子,自己打磨或是趕集時買,雖都不名貴,可她都很喜歡。最期待的就是丈夫手腳笨拙的為她親手戴上的時候。
穿過堂屋,鋪蓋疊好整整齊齊放在角落,崔淨空卻還是不見蹤影,馮玉貞推開被加固後結實不少的大門,晨起的霧氣便粘了她一身。
崔淨空還在院子裡,他抬手抱著一根削尖的木頭深深插在土裡,身邊是從林子裡新劈的柴火,環顧四周,整個一人高的木柵欄已經完成了大半。
磚房位於村落邊緣,住在附近的村人不多,倒是常有些商人旅客經過。沒有砌院子的外牆,房子直接坦露在外,自然增加了被劫的風險。
但是崔淨空住了這麼些年也沒動手添置,可見他一個人住時認為沒什麼必要,此番耗費功夫必定是為她的緣故。
馮玉貞心裡忐忑,只覺得自己實在麻煩了對方太多。拋開品行不論,崔淨空在她心裡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爺」了。當官的和尋常百姓之間好像存在一道天塹,將前者劃分為一個普世里更高貴的物種。
即使她不識字,也不懂什麼內閣權臣,卻知道日後的崔淨空決計比村人眼裡最大的縣令還要權勢通天百倍。
讓這種以後丫鬟僕從不知凡幾的貴人遷就自己,打地鋪做柵欄先不提,他們回來第二天,馮玉貞稍微起遲了些時候,醒來胳膊酸疼,邊揉邊朝外走,卻見崔淨空居然站在灶台前生火做飯。
姿勢堪稱嫻熟,白蒙蒙的蒸汽打在他疏朗的面容上,平添幾分人間的煙火氣。
聽見腳步聲,他只回頭一瞥,好像沒看見她臉上驚愕的神情,只稀疏平常打了個招呼,讓她坐下吃飯。
而馮玉貞捧著日後權傾朝野、窮奢極侈的奸相親手為她熬的粥,第一回 真正意義上的食不下咽。
第5章 上山
做飯歷來是女人管的事,男人哪裡肯屈尊紆貴的去幹這種在他們眼裡「伺候」別人的活計呢?
儒生更直接,擺明了「君子遠庖廚」的道理。不要說君子,哪怕尋常男人里也少有動手下廚的,更別提小叔子還是未來有大造化的官爺,她怎麼敢安心受他的伺候?
從那天開始,馮玉貞每天兢兢業業地早起,幾乎把這當成一項任務,把做飯的差事攬過來,生怕一睜眼又瞧見崔淨空出現在灶台前面。
她望了一眼霧氣里的身影,轉去廚房生火。劉桂蘭怕他們一時青黃不接,從地窖拿出些白菜土豆,又提了半袋小米帶走。
手腳麻利地把昨天剩下的半塊白菜切成絲翻炒,煮了一鍋小米湯。盯著鍋里稀稀拉拉的米粒,馮玉貞眉心微皺。
大伯母給的米和菜省吃儉用也只能再撐三天,畢竟有個年紀正值年少、氣血方剛的小叔子,白日幹活,晚上還要溫書,她依附著人家過活,更不能多苛刻他飲食。
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崔淨空不務農事,再過幾天就該播種了,而熬過這段日子關鍵,又落在了錢一字上。
崔淨空十三歲那年,由於資質聰穎被新來此地的夫子看中,之後吃穿住都在夫子的私塾里,幾乎相當於對方半個兒子。
馮玉貞倒也記得他抄書賣錢的事,但她一個嫂子哪有伸手朝小叔子要錢的道理?
先前她和崔澤住在半山腰上,後來事發突然,很多東西都還被撂在房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