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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41:14 作者: 鈍書生
他進入朝堂後嶄露頭角,辦事萬無一失,又因面如冠玉、性情沉著機敏,數次被委以重任,有「孤臣」的風範,於是便越發得年幼天子的倚重。
之後崔淨空權勢愈重,便開始暴露其殘忍、貪婪本性。
對上巧言令色,蠱惑聖聽,對下徇私枉法,大肆捕殺與其政見不同的清流政敵,士林很長一段時間都籠罩在名為崔相的陰影下,京城裡人人自危。
京城大旱期間,崔府的奇花異草依舊生機勃勃。在一派枝繁葉茂之下,崔淨空的私獄夜夜開張,慘叫咒罵聲全數堵死在地底下。
崔淨空或鐵骨錚錚或愚昧軟弱的對手總會離奇消失,唯有在血跡斑斑的花叢深處,飽嘗他們血肉的似錦繁花見證了無數罪惡。
而立之年,以他為首的一派將會取得黨爭的最終勝利,意味著自此內閣六部形同虛設。
而對已經爬上權力巔峰的崔淨空來說,身為唯一的內閣閣老,朝廷已經徹底成了供他把玩的掌中之物。
那天夜裡,權傾朝野的崔相於京城府邸大肆宴請賓客。絢爛的煙火和高掛的燈籠幾乎照亮了京城南郊。
與此同時,一把大火無聲無息地在三百里之外的崔家老宅燃起,同樣徹夜未停。
將所有青壯男子連同婦孺老幼,當初曾在幼年欺辱過崔淨空的崔氏眾人,全數燒死在了黑沉的睡夢裡。
沒有一個人逃出來。
可留在囚籠一般的老宅難不成會有更好的結果嗎?
在她眼裡,崔淨空實則無異於豺狼虎豹,可如果她安分度日,哪怕伏低做小伺候他起居,或許崔淨空念她這點恩情,放她一條生路?
僥倖神佛賞了她重活一世的機會,這一回,她說什麼也要逃出這座前世的牢籠。
馮玉貞捏了捏掌心,穩下心神:「好,我跟你走。」
她聲音很輕,也沒什麼氣力,對面一直神情淡淡的人卻因為這一聲在他預料之外的回應而抬起頭,俄而兩道目光如同冷槍一般徑直刺到她身上。
崔淨空一雙長而翹的丹鳳眼掀起來,靜靜打量她。
這位比他大不了兩歲的寡嫂很老實地站著,身形消瘦,雪白的粗麻喪服像是個木桶徑直套在她羸弱的身軀上。
垂著頭不敢看他,橫生出一股畏畏縮縮的小家子氣,絲毫不見剛剛說話時冒出來的勇氣。
在此之前,崔淨空只和這個大嫂在半年前大哥的成親宴上見過一面。
鵝蛋臉,白淨的皮膚,看誰都怯生生的眼睛。
有些好奇地望向他,像是柵欄里被圈養的牲畜,只待引頸受戮,同這片土地上所有蠢笨的人沒有半分區別。
剛剛進祠堂那會兒也順帶著瞧了一眼,神情憔悴,是個標準的新寡婦。
崔淨空生的高,居高臨下,只能瞧見她烏黑的發頂和一點雪白的下巴尖兒。
往下一掃,女人不良於行的左腳裹在寬大的衣物里,正在輕微地抖動發顫。
怕他?
他心裡生出一縷異樣:為什麼怕他?如果怕他,又為什麼答應和他走?
讀書人一概都是清高的,因而他也冷淡不近人情,得益於這張絕佳的皮相,女子投遞的傾慕和驚艷數不勝數。
無論如何總不至於會讓人嚇得發抖,更何況他和這位寡嫂之前沒有任何過節。
崔淨空自然有很多不可為人所知的秘密,但除他之外,寥寥無幾的知情人不是已經成了一抔黃土,就是呆在在靈撫寺里敲木魚。
還是說……她親眼看到了什麼?
超出計劃之外,放在身邊也是個變數,不如……心頭的殺意湧起,手腕上的念珠驟然發燙,堪比燒開的沸水,崔淨空面上卻半分不顯。
他目光稍稍停留在女人領口和烏髮間露出的一截細瘦雪頸上,左手食指不自覺顫了兩下。
崔淨空很快收回視線,復而拱手道:「磚房年久失修,只怕是委屈嫂嫂了。」
「該是我麻煩你了才對。」
兩人又說定待崔澤明日下葬後再啟程,馮玉貞只管訥訥點頭。
等人走了,馮玉貞全身繃著的線一松,立刻癱軟在椅子上。寒冬臘月里,後背竟然濕了大半,冰冷粘膩。
說:
第2章 舊事
馮玉貞做慣了幽魂,重生也不過兩天。又是烏泱泱的親戚圍著她七嘴八舌的勸慰,又是再見丈夫漆黑的棺槨,還呆呆地緩不過神。
今日被崔淨空嚇得一激靈,反倒憑空出一身汗,才有了重活一遭的實感。
穿著藍緞襖裙的婦人撩開羅簾幕走近,扯過斜對過的板凳就近坐下。
她將馮玉貞兩隻冰涼的手拽在掌心裡搓揉捂熱,口中劈頭問道:「崔二跟我說要在這兒住兩天。貞娘,怎麼一回事?」
馮玉貞打起精神,忙不迭地解釋:「小叔子同我商量,日後隨他去村西住。我想老宅人多,估計也難再勻個空屋給我,就答應下來了。
這樣一來,他這兩天不免也要在族祠湊合兩日,沒成想麻煩大伯母了。」
大伯母----劉桂蘭眉毛一豎,怒氣衝天:「誰騙你的混帳話?老宅怎麼沒地兒了?再不濟跟著婉姐睡,多放個床的事,還容不下你一個吃不了半碗飯的女人了?」
她的男人是崔氏族長,她平日忙裡忙外老宅上下二十幾口人吃穿,不可謂不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