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救(合一)
2023-09-18 17:34:31 作者: 浮夢公子
他殺過許多人,見過惶恐的人,見過求饒的人,從來沒見過在這種時候還能如此平靜的女人。
他微有怔愣,眼角餘光瞥到一抹寒光。
他的身體下意識躲閃,可那道銀光還是擦過他的臉,劃出了一道血口子。
她竟是拔出了插在她小腿上的匕首!
在這一刻,男子心裡竟生出了一絲慶幸。
還好這個女子沒有武藝,不然定是個敢拼命相搏的狠人!
顧錦璃身上只有一支髮簪還算尖銳,但是已經被男子丟掉了。
她身邊唯一的利器就是那把插在她腿中的匕首。
她閉上眼睛,讓男子誤以為她已經認命,放下了對她的防備。
她閉著眼睛等著,等到男子的呼吸接近,她毫不猶豫的拔出了匕首,揮向了男子。
可男子是個死士,她卻是手無縛雞之力,根本就殺不了他。
顧錦璃見一擊失敗,抬起未受傷的腳狠狠向男子的小腹上踹去。
一擊即中,顧錦璃趁著男子吃痛虛弱之際費力的爬起來,忍著腿上鑽心的痛,不顧一切的向前跑。
小腿上的傷口很深,鮮血染透了她褲腿,鮮紅的血落在枯黃的地上,如同綻開了朵朵血蓮,觸目驚心。
她顧不上痛,顧不上害怕。
她只有一個念頭,逃!
她要逃離這裡,她不能死在這。
她有親人有朋友,她還有他,她不能就這麼死了……
呼嘯的風無情的吹過,猶如細細密密的刀片割在臉上,痛的鑽心。
她努力的挪動腳步,就算每一次牽扯傷口都痛的讓她無法忍受,她也未有一刻的停頓放棄。
她要活著,為了他們好好活著!
男子被踢中要害,一時疼的爬不起來,待痛楚稍緩,才發現顧錦璃竟是帶著傷逃了很遠。
男子大怒,從地上爬起來便朝著顧錦璃追了上去。
顧錦璃掙扎了許久跑開的距離,不過須臾就被男子追上。
他一把抓住顧錦璃的長髮,用力一扯,便將顧錦璃掀翻在地。
「不是抬舉的臭婊子,居然敢暗算我!
本想讓你死的舒服一點,既然你不識趣,就別怪我狠心折磨你了!」
男子揮起匕首便朝著顧錦璃的臉上刺下去,她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腕,死死支撐。
身體似是察覺到了危險,爆發出了最後的力量,竟是真的被她抵住了男子的攻擊。
男子心中大怒,手腕猛然用力。
匕首一點點下移,而她的力氣也在一點點消散。
鋒利的匕首在日光下泛著刺目的寒光,她能清楚的看到匕首的尖端在一點點靠近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似是馬上就能刺破她的瞳孔……
她的手臂不停的顫抖,酸痛乏力,再也不可能推開眼前的男子。
她已經盡力了,難道今日便該她葬送於此嗎?
一滴淚順著顧錦璃的眼角滑落下來。
晶瑩,冰冷。
她閉上眼睛,用儘自己殘餘的力氣,喊出了那個讓她最不舍的名字,「溫涼,溫涼……溫涼!」
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似要在最後的時間裡將這個名字融入她的血液,刻在骨髓中,永不遺忘。
男子冷冷笑著,用力向下移動手腕,「呵呵,沒用的,事到如今,就算你喊破了喉嚨也……」
男子的聲音似被一道破空的力量擊碎,戛然而止,再無聲息。
有溫熱粘稠的液體噴射到顧錦璃的臉上,她能感覺到男子手腕的力量驟然一松。
她猛然睜開眼,瞳孔在一瞬間縮起。
男子喉間插著一支尾羽輕顫的利箭,尖銳的箭矢刺破了男子的喉嚨,掛著血肉從他的後頸貫穿而出。
他捂著喉嚨,不可置信的看著顧錦璃,又不可置信的抬頭望向了不遠處。
顧錦璃反應過來,忙抬腳將男子的身體一腳踹開。
男子的身體「砰」的一聲重重落地。
顧錦璃沒再看他一眼,而是費力的爬坐起來,向後望去。
後面有多少人她不記得,他們在喊著什麼她也不記得。
她只記得在她昏迷之前,她看到了他的身影,他策馬而來,疾風捲起他身後的披風,襯得他風華如仙。
她輕輕彎起嘴角,她就知道,她的仙人一定會來救她……
驟然放鬆,之前被刻意壓制的所有的傷痛和疲乏如潮水般湧來,將她徹底湮沒。
她對他露出了一抹輕緩卻讓人心碎的笑意,便閉眸倒在了地上。
溫涼墨眸愈寒,他躍下馬背,跑到她身邊,將她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裡,如同觸碰易碎的琉璃。
如瀑的長髮凌亂的散在她的身後,她緊閉著雙眸,長長的羽睫上掛著未乾的淚珠,脆弱的讓人心疼。
她的呼吸輕弱無力,身子軟綿的靠在他懷裡,微彎的雙眉緊緊蹙著,宛若一朵被風雨侵蝕的嬌花。
溫涼一言不發,只將她抱了起來。
顧承晏也策馬追來,待看清溫涼懷中的顧錦璃,神色巨變。
「錦兒她怎麼了?」
顧承晏想要將顧錦璃接到自己懷裡,溫涼避開身子,一雙幽深冷寒的眸子泛著令人心驚的寒光。
他面上似覆了一層寒霜,冷的刺骨。
他猶如一條守護著珍寶的惡龍,誰敢染指他的寶貝,他便掀起風浪,摧毀一切。
顧承晏雖心生敬畏,卻也沒有退讓。
指揮使懷中抱著的是他的妹妹,即便他是指揮使也不能染指他的妹妹。
兩人一時僵持。
暗二連忙將顧承晏拉開,附耳與他說了兩句話。
「什麼?錦兒和指揮使……」
後面的話被顧承晏狠狠咽了回去。
大妹妹竟然與指揮使在一起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不知道?
「顧大小姐受傷,指揮使只會比你還心疼,你先別上去摻和了,事後再與你解釋。」
溫涼抱著顧錦璃翻身上馬。
顧承晏攥了攥拳,抿嘴未言。
大妹妹受了傷,需要儘快救治,他便暫不與指揮使計較。
可副指揮使的話他不認同,那是他的妹妹,他定然要比指揮使心疼的!
看著顧錦璃氣息奄奄的模樣,墨跡心中悔恨又自責,恨不得以死謝罪。
主子讓他保護顧小姐,他卻害的顧小姐險些殞命。
若顧小姐有個三長兩短,他死了都難贖其罪。
溫涼一手環著顧錦璃,一手拉著韁繩。
他垂頭望著懷中的人兒,沒有看別人一眼。
墨跡心裡難受極了,他寧願主子砍他兩刀,也好過如此。
「主子,那個紀大夫家就在附近,不如先去他家為顧小姐治傷!」
溫涼終是抬頭淡淡掃了他一眼,冷聲道:「帶路!」
墨跡連忙應下,在前面帶路。
溫涼將顧錦璃牢牢環在他懷裡,他面色沉冷,沒有人敢抬頭望他,所以也就沒有人發現他的身子自射出那一箭後,便在不停的顫抖。
他清楚的看到她被那個男子壓在身下,清楚的看到那柄匕首距離她不過分毫。
他與她之間,險些因那分毫的距離,而生死永別。
他從來沒這麼恐懼過。
即便他已經將她抱在了懷裡,那種驚恐慌亂卻沒有絲毫的減弱。
他剛才只差一點點就要永遠失去她了。
這個想法剛一浮現在他腦海中就讓他心中抽痛,痛的他幾乎要無法呼吸。
再也不會了,他再也不會放開她,再也不會給她離開他的機會。
因著年關將至,紀大夫夫婦兩人正在忙著打掃屋子,他們七歲大的兒子小虎拿著一串糖葫蘆在院子裡跑來跑去。
突然有兩匹馬停在了紀家的院門口,小虎瞪圓了眼睛,怔怔看了一會兒,撒腿便往屋子裡跑。
「爹!娘!外面停了兩匹馬啊!」
「嚷嚷什麼呀,哪來的馬呀!」方嫂子忙的不可開交,被吵得心煩,掀開門帘子瞧了一眼,目光也瞬間僵住了。
「紀逢,你快出來!」
紀大夫拿著雞毛撣子匆匆往外走,剛走出房門便看到溫涼抱著一個人大步走了過來。
「溫公子!」
溫涼淺藍色的長衫上沾染了血跡,紀大夫忙將挑開帘子,引著溫涼往裡走,「快進屋裡來,這是哪裡受傷了?」
「我沒受傷,是她。」
溫涼小心翼翼的將顧錦璃放下。
紀大夫走上前來,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這……這不是……」
他又抬頭看了溫涼一眼,溫涼眉目凝結,俊美的面容上覆了一層冷霜。
這一刻,紀大夫的腦中是從來沒有過的清明。
原來晉公子竟然是個女子!
怪不得她如此神秘,怪不得她與溫公子的氛圍那般古怪!
可他卻來不及驚訝,忙伸手為顧錦璃探脈。
脈搏雖是輕弱便還算平緩,唯有小腿處的血跡看著格外刺目。
顧不上許多,紀大夫忙用剪刀將顧錦璃小腿上的衣料剪開。
嫩白如藕般的小腿上赫然有一處深可見骨的傷口,血肉模糊,仍在滲著鮮血。
溫涼瞳孔一縮,雙手驟然握緊,心口處似被人插上了一刀,痛的令人窒息。
紀大夫也被嚇了一跳。
他們不過才剛剛分開,誰曾想她竟是轉眼就遇到了這樣的事……
「我先去拿金瘡藥。」
溫涼從懷中拿出兩個小瓷瓶遞給紀大夫,「這是她給我的,說可止血。」
紀大夫連忙接過,他打開瓶塞放在鼻下輕嗅一下,「這是上好的金瘡藥,我先來給晉公……晉小……」
紀大夫咬了一下舌頭,發現了晉公子的身份後,他一時倒不知該如何喚她了,便只道:「我先來清理一下傷口,然後再抹金瘡藥。」
傷口很深,她似是激烈的掙扎過,有些地方染上了塵土。
「傷口雖深,但沒有傷到筋骨,修養一些時日便好。
但要保證傷口沒有感染,今晚最好讓她留在這觀察一晚,若是晚上沒有發熱,就沒有大礙了。」
溫涼默了一瞬,點了點頭。
待紀大夫將顧錦璃的傷口清理乾淨,又塗上了金瘡藥用紗布包好,溫涼才走到她身邊,為她掖好了被子,又理了理黏在她臉頰上的髮絲。
她睡的安穩了一些,可眉頭卻緊緊蹙著。
他很想就這樣陪著她,可是卻不行。
她若是無故失蹤,於她的名聲有損,她的父母也會擔心。
他不能讓她醒來後為難。
「墨跡!」
溫涼冷聲喚道,墨跡一直候在門口,聽到聲音忙閃身邁了進來。
「守著她!」溫涼冷冷撂下三個字,眼中儘是不舍,卻還是抬步走了出去。
墨跡沒有說什麼保證的話,卻是挺直的站在顧錦璃榻前。
今日都是他的錯,若是主子還肯給他機會,他一定會用生命來守著顧小姐,絕不讓她再受一點傷!
……
宋府中。
「老夫人,溫涼公子求見。」
宋老夫人挑了一下眉,忙道:「快請進來。」
溫涼剛一邁進屋來,宋老夫人和林嬤嬤便看到了他身上的血跡。
林嬤嬤不知怎麼突然只覺得心口一疼,幾乎是下意識的想過去探望,卻被她生生忍住了。
她怎麼突然這般關心溫涼公子,難道是因為他的那雙眼睛長得太像小姐了嗎?
「你身上的血跡是怎麼回事?你受傷了?」宋老夫人忙起身走了過去,眼中滿是擔憂。
「晚輩沒有受傷。」
「那你身上的血跡……」宋老夫人沒有因他的話而放鬆,因為他的表情太過沉冷。
「是錦兒的。」
「錦丫頭?她怎麼了?她一個小姑娘怎麼會受傷?」經歷了這麼多的事,宋老夫人早就將顧錦璃當做了自家孩子來疼。
此時一聽顧錦璃出事,心中自是急得不行。
「她遇刺了,但無性命之憂,只是腿傷有些嚴重,暫時不適合挪動。
我已將她送去了醫館,但她若是夜不歸宿,恐對名聲不利。」
宋老夫人瞬間明白了,忙道:「這個無礙,我這就讓二丫頭給顧府送信一封,就說錦丫頭今夜在府里留宿,你讓她安心歇著,天寒地凍的別再染了風寒。」
溫涼略一頷首,眸光微動,「多謝老夫人,只是錦兒受傷,怕是顧府會……」
「這件事你無需擔心,我明日會讓人備上禮物去顧府賠罪,定能將此事圓上。
最多不過是被顧府埋怨幾句而已,錦丫頭對我宋府有大恩,相比之下這不過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宋老夫人這般說,溫涼便也不再客氣,只頷首謝過。
「溫公子,你告訴我,錦丫頭她到底得罪了誰?」
她說過會護著錦丫頭,就決不能看著她受人欺負。
溫涼默了默,冷冷道:「尚且不知,但我想應與承恩侯世子有關。」
「承恩侯世子?」宋老夫人蹙眉搖頭,「不應該啊,錦丫頭不是說她正在為沈世子診治腿傷,沈世子怎麼會……」
宋老夫人心中一驚,眸中泛出一抹駭色,「你的意思是,錦丫頭為沈世子治療腿傷,礙了別人的道!」
溫涼未語。
他雖沒有證據,可也只有這一種可能。
顧錦璃今日一身男裝,除了他與宋老夫人幾人知曉她的身份,根本就無人知道「晉大夫」便是顧錦璃。
也就是說,這些人針對的便是「晉大夫」。
能讓人大費周章算盡,甚至不惜派出死士調虎離山,想來也只有那位沈世子值得了。
承恩侯手中握有軍權,又是皇后的母族,自是值得人如此重視。
看來,沈染墜馬並非意外。
「怎麼會這樣……」宋老夫人怔怔的坐了下來。
「錦丫頭治好了沈世子,這是擋了人家的道,怕是他們一擊不成,還是不肯放過她啊!」
「老夫人放心,晚輩自會護她。
她還在昏迷中,晚輩就不久留了。」
溫涼拱手請辭,宋老夫人點點頭,望著他的背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誰能想到錦丫頭這一身好醫術竟是險些要了她的命!」
宋老夫人心疼不已,錦丫頭救了一個又一個人,卻是險些害了自己。
她們該怎麼護著她才好呢!
……
溫涼剛踏出宋府,暗二便連忙迎了上來。
「主子,顧小姐的車夫已經控制住了,該如何安排?」
車夫在逃跑的時候被他們逮了個正著,當即便扣下了。
他若是跑出去亂說話,主子做什麼都白費了。
「暫時先扣著,再查查他在京中還有什麼家人,找個理由遠遠送走。」
「是,主子!
對了主子,陛下今日還等您進宮……」
「不見!」
說話間,溫涼已翻身上馬,策馬疾馳,只留下一路塵土飛揚。
暗二嘆了一聲,看來主子是真的把顧小姐放進了心尖尖里,心裡怕是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不過這樣也好,總好過讓主子空落落的一個人。
顧府中。
眾人皆聚在松鶴堂,唯剩下顧錦璃一人未到。
顧三夫人冷笑一聲,「做了縣主果然就不一樣了,就連吃飯都要三催四請。」
顧老夫人瞥她一眼,心裡也有些不高興,便皺眉看著顧二夫人道:「錦丫頭呢,怎麼還沒來?」
沒等顧二夫人回答,便有丫鬟挑開帘子稟道:「老夫人,宋府來人傳信,說是大小姐與宋二小姐玩的正好,今日便留宿宋府,不回來了。」
顧老夫人瞬間掛上了笑,抬手讓丫鬟下去。
「宋府也不過如此,錦丫頭剛被封為縣主,便迫不及待的讓府中小姐來攀附錦丫頭。」顧老夫人得意笑道。
顧老夫人只剩下高興,顧二夫人心裡卻有些不安。
錦兒最是懂事,若是她想留宿在外,一定會提前告訴她們,怎麼會等到現在。
顧二老爺見她擔憂,為她夾了一筷子菜,柔聲道:「你別擔心,錦兒與宋二小姐交好,也許幾個女孩子玩的開心了,一時忘了時間。」
「嗯。」顧二夫人勉強一笑,點了點頭,就著擔心,將菜咽下。
顧承暄不高興的嘟起了嘴。
大晚上的不回家,在別人家裡住什麼嘛!
虧得他特意去街上給她選了一個漂亮的泥娃娃,本想今天給她,倒是白費了他一番苦心!
顧三夫人見顧承暄沉著小臉不吃飯,忙伸筷子給顧承暄夾了一個大雞腿,「暄哥兒,你不是最愛吃雞腿了嗎,給你。」
顧承暄瞥了雞腿一眼,不冷不熱的道:「夫子教我們要重孝道,我是家裡最小的,如何也輪不到我吃。」
說完,顧承暄便將雞腿夾給了顧老夫人,「祖母年紀最大,祖母吃吧!」
顧老夫人瞬間笑開了花,不停的夸顧承暄孝順。
顧三夫人心裡吃味,但想到顧承暄懂事了,便也勉強忍了。
顧承暄站起身,夾了另一個雞腿遞給顧大老爺。
顧大老爺一怔,心裡隨即也湧起一股暖意。
暄哥兒懂事了啊!
「除了祖母就是大伯最老,大伯吃吧!」
顧大老爺:「……」
心是好的,就是這說話還差點意思!
顧三夫人有些心悶。
老太太是長輩,她就不計較了。
可暄哥兒寧願給一個隔房的伯父,也不給她這個母親,分明還是在因上次的事記恨她。
暄哥兒最近對她越發冷淡,有事沒事卻總去錦華院晃。
定是顧錦璃那個小賤人在攛掇暄哥兒,真是可惡!
顧錦璃還不知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又被人記恨了,她昏昏沉沉的睡著,再睜開眼睛時,陽光早已散盡,屋內燭光融融。
她的眼睛還未適應屋內的光線,便有一道人影映入眼帘。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溫和的聲音混在橘色的燭火中越發輕柔,將顧錦璃繃起的心弦撫平。
「溫涼……」
出口的聲音細不可聞,如同一隻無形的手將他的心驟然攥緊。
「我在。」
他輕俯下身子,將她撈入自己懷中,手臂輕輕托起她的身子,將一杯溫水送至她唇邊。
她雙手捧過茶盞,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
溫暖的水流入口中,讓她恢復了些許氣力。
她張望四周,這才發現她並非在自己的房間裡,這裡似乎是……
「這裡是紀大夫的家?」
溫涼輕輕應了一聲。
「你覺得怎麼樣?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顧錦璃只覺得渾身上下酸痛乏力,但最痛的還是小腿。
可她既是在紀大夫家,想必紀大夫一定已經幫她處理好了傷口。
她搖了搖頭,露出了一抹虛弱的笑,「我很好,你不用擔心……」
話未說完,她便被擁進了一個散發著清冽香氣的溫暖懷抱中。
他將頭埋入了她的髮絲,身體忍不住輕顫起來,「對不起,我沒能護住你……」
他的聲音不復往日清冽,沉沉悶悶,似還帶著一絲不願為人察覺的顫意。
她想仰起頭看他,卻被他輕按住了頭,只能埋在他的懷中。
「再也不會這樣了,我絕不會再讓人傷你分毫。」
顧錦璃輕輕揚起嘴角,她抬起手臂,環住了他的腰肢,用力且緊密。
「嗯,我相信你。
所以不要自責,也不要埋怨自己,好嗎?」
這件事怨不得任何人,有人想要害她,又豈是他們能預料的。
溫涼沒有說話,顧錦璃將他環的更緊了一些,「你別這樣,你若是如此,我看著反是難過。」
他沒有抬頭,仍舊將臉埋入她絲綢一般的烏髮中,輕輕的淺淺的「嗯」了一聲。
兩人相擁無言,只可聞彼此的呼吸與心跳。
「不好,我這麼晚都沒回府,我娘她們定會擔心。」顧錦璃猛然驚覺。
溫涼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聲音溫柔似水,讓人沉溺,「別擔心,我都已安排妥當。
他們都以為你留宿在了宋府,明日你如此回她們就好。」
見溫涼將所有事都顧全周到,顧錦璃心中更暖,重新擁入了溫涼的懷中,柔柔道:「溫涼,謝謝你……」
「不要謝我,我不喜歡。」
他為她做什麼都是應該的,她不喜歡他自責,他也一樣不喜歡她客氣。
「嗯,好。」她乖乖的應了一聲。
他心中輕輕一動,在她的眉心印上了一吻。
橘色燭光下,兩人相擁無言,卻是一片暖意。
外間。
紀大夫裹著棉被打了一個噴嚏。
夫人帶著小虎去客棧住了,只剩他一個「獨守空房。」
守著晉公子他沒意見,可是他一個人坐在冷冰冰的外間,還要被迫聽人秀恩愛。
這就有點不地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