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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26:36 作者: 退戈
那人只在背後悄悄喊話,躲著不出來。不知道是個單純唯恐天下不亂的主,還是別有用心。
好在現場的百姓們尚不至於失了理智。他們只看看,不動手。
顧四郎依舊覺得此處過於危險。怕會有人耍陰招,防不勝防。他拉著宋初昭往自己身後帶,小聲道:「五弟,要不你先出去?」
宋初昭搖頭說:「這時候我一跑,他們就要追,一追,就真要打起來了。」
季禹棠鬼似地出現在她身後,聲音壓得很低,所以說得並不清楚:「若真出了事,你哪能挨得了打?顧五郎,今日之事當我謝你,但不必你來替我涉險。」
宋初昭點了點頭,人卻沒動,視線在人影快速搜尋,想要找到那個在背後煽風點火的主謀。
她多年學武,眼力極佳。這一找,沒發現什麼可疑人物,倒是先看見了在街道對面駐足旁觀的顧國公。
顧國公身邊還有一位老者,二人都未著官服,但可看出他們身居高位。
他們的身影被涌動的人群所遮擋,又站在一根長柱的後方,若非看得仔細,還真發現了不了。
宋初昭先是驚喜。若是顧國公在此,憑他的威望,群眾應當能很快安定下來。
再過片刻,衙門或者金吾衛的人,就該循聲過來了。
她張了張嘴,打算開口喊人。出聲前又想到他們二人選擇站在暗處不動,或許是有別的打算。她拿不準顧國公的心思,又將話硬生生憋了回去。
顧國公見自己兒子分明已經發現自己了,結果表情瞬變,一個欲言又止的停頓,最後又狀似無意的挪開,當做無事發生,看得心下大痛。
……這是為何?
顧國公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幕。那一幕是他心底永遠無法結痂的一道傷口,平時用布蒙著,假裝痊癒,而一旦想起,便是血淋淋的一片。
那一年天很冷,連同京城在內,十多個郡縣都在遭受寒災侵襲。到了冬至時,福東來要求五郎站到祭台上去為百姓祈福,祈願來年瑞雪豐年。
顧風簡當時尚年幼,只穿著一套單薄的、不能避寒的道服,同另外一名道童一起,高舉著一把劍,守在祭台上。
他們守了約有半夜。後來夜裡真的下雪了,細碎的雪絨堆積在他們的肩頭,融化在他們衣裳上。等被抱下來時,幾乎沒了知覺。
從此顧風簡便留下了病根,特別畏寒。
當時顧風簡在高台上看著他的,便是這種眼神。沒有哭,沒有鬧,沒有怨憤,也沒有失望。
許是覺得他不值得信任了,所以就乾脆不再開口。
他心裡早該明白。五郎說是不再責備他,卻也很難再信任他。可是信任這東西,他又該怎辦呢?
顧國公當下腳底生風,快步走上去,高聲道:「前方因何事聚眾喧擾?都且讓開,御史公在此,由他來辯明曲直!」
御史公:「??」我沒同意呀。
圍觀的百姓自覺退出一條道路,以供他們通行,同時議論的聲音紛揚而起,皆是欣喜於竟能在這裡碰上御史公。
二人剛走到對街來,正好衙門的官差也急急趕到。雙方會面,來不及多說,先快速清理現場。
人群被隔開,一直坐在邊上哭訴的女子重新回到眾人視野。她身邊的男子在方才已經看過大夫。因為腿腳受了傷,無法動彈,還躺在地上。
二人面上皆有憤懣,看著季禹棠等人一會兒委屈低泣,一會兒咬牙切齒,表現得無奈又讓人生憐。
既然衙門的人已經抵達,御史公自不必接手。他退到一側,近距離觀察起眾人的表現。
誠然來說,在這幾位官宦子弟中,顧家五郎是其中最冷靜的一個。
季禹棠因為事情牽扯了自己,顯得有些急躁。他身邊的兄弟就更是如此。他們還不懂得該如何收斂情緒。
顧四郎本身性格偏向豪爽,行事乾脆利落,卻有些過於直接。他只管他五弟,其餘人等不大關心。
唯有顧五郎,不驕不躁,既能穩定大局,又懂安撫人心。從始至終都保持著鎮靜。
只可惜,僅有這些,想在御史台任職還是不足。顧五郎不擅與人交際,恐怕難以發現案情中隱藏的證據。這些需靠經驗積累。偏偏他做事沒有定性,不知能否長久。
倒是范崇青那一幫人……之前還囂張得很,現在不知道在抖些什麼。叫他完全看不懂。
御史公順著他們的視線望過去,發現他們都在盯著顧國公。
顧國公怎麼他們了?
范崇青等人不是自己懼怕顧國公,而是禮貌性地替宋初昭怕一怕。
這位平素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此時更是擺出了他們從未見過的冷峻表情。面目陰沉,眼睛泛紅,完全是要勃然發怒的前兆。又死死盯住宋初昭,實在很難叫人不多想。
莫非是氣他多管閒事,連累了顧四郎?
范崇青小聲說:「五郎,你要不要先去同國公道個歉?」
宋初昭說:「我又沒錯,為何道歉?」
「你自然是沒錯的……」范崇青瞥了眼顧四郎,說,「可你爹只盯著你,不盯著你四哥,你不覺得別有深意嗎?不如你先去同他解釋清楚?」
「啊?」宋初昭搖了搖頭,「之後再說吧。」現在哪有那時間?國公會理解的。
范崇青等人心中吶喊:果然這對父子勢如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