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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20:34 作者: 葉百果
陛下傳杖,執行的時候多半是身邊的人監看,至於如何揣測聖意,下手該輕還是該重,則全憑身邊宮侍一句話。
襄王殿下素來得寵,皇帝忽然下旨斥責,便是再借給大太監幾個膽子,他也不敢真叫人著實把板子打下去。
皇帝揉了揉眉心,滿心疲憊:「瞞天過海,隻手遮天,好啊,做得很好……」
太監兩股戰戰,冷汗涔涔。
「既然到這一步了,你就沒有什麼話想對朕說嗎?」
逼至宮前,必然是有要事,比如傳位詔書,比如安撫臣民。
然而姜思南卻擺手笑了笑:「父皇就沒有什麼話想問兒臣的嗎?」
見他志得意滿的模樣,穆寧皇帝心知大勢已去。
若真是亂臣賊子,起於鄉野的雜軍師出無名,便算不上名正言順。他日正軍千里勤王,亦可顛覆。可眼前的人是素來得寵的襄王,多年的恩寵,早已讓他成為眾臣工心中不二的儲君人選。
更不要說此時邊關開戰,內憂外患。
皇帝嘆息道:「你把老九怎麼樣了?」
「九弟驍勇善戰,兵法戰陣驚才絕艷。」姜思南轉眼撫上腰上長劍,誇讚完後語氣急轉直下,「可惜北境流民集結,九皇子治理不當便意圖謀反,糾集匪類和逆賊盤踞北境,兒臣早已經調了西北駐軍圍剿,為免父皇傷心不忍大義滅親,這才封鎖了北境的消息。」
姜思南在劍柄上輕彈手指:「此刻,怕是已經被戮殺在北境戰場上了吧。」
穆寧皇帝緩緩垂手,看不出任何表情。
宸心殿一時間寂靜非常,父子二人無聲對峙,只剩下一個跪在一旁的大太監瑟瑟發抖,不敢起身。
「外面的叛軍……」皇帝面無表情地起了半句,又悄無聲息地消了音。
襄王既然連西北駐軍都能調動,想必朝中早已有了不少倒戈的大臣。兵權既已拿下,外面的軍隊便可隨意調遣。
「不錯。」
姜思南慢慢地將劍收回劍鞘,「還要感謝父皇那一紙詔令,南方的這支蒼龍大軍早就到了城下,就等這麼個機會。」
皇帝忽然醍醐灌頂,頹然坐回龍椅中。
原來所謂的叛軍攻城,這最後一道行動的詔令,竟然是自己親口頒下的。
將西方駐軍派往北境支援,調遣中部南部駐軍入京郊——無論是九皇子所在的北境被「圍剿」,還是如今京城被圍困,全都是師出有名,謹遵聖旨!
「你!你……」真相大白,穆寧皇帝像是忽然老去,撐著身體坐起,劇烈地咳嗽起來。
姜思南上前安撫地為皇帝順氣,輕聲道:「父皇別急,可彆氣壞了身體。」
縱有天子威儀,此刻也已經窮途末路。穆寧皇帝只得看著年輕的襄王殿下往後撤了半步,雙膝落地,以一個繼任者的身份向他行了最標準不過的大拜之禮。
而後起身輕笑道:「請父皇寫下傳位詔書。」
皇帝抬眼側目,聲線微弱,面色蒼白道:「詔書,早已在朕寢宮床下壓著。」
姜思南猛地抬頭,忽而睜大了雙眼。
*
謝臨香一路疾行,仗著此時時機特殊自己輕功又好,在宮中一路飛檐走壁,直直奔著椒房殿的方向去。
誰知剛見到檐牙一角,還未來得及靠近,便在數丈之外與一個身著輕甲、短衣箭袖的男子勃然遭遇。
謝臨香只剩一柄短刃,情急之下只得舉起短刃相對。電光火石之間與男子擦身而過,卻被忽而擋住。
「小姐,是我!」
這聲音七分熟悉三分陌生,謝臨香陡然回身,愣了一愣。
男子站定,摘了面上巾帕對上了她的視線。
謝臨香一時驚愕,仿佛夢遊一般,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呆呆道:「步,步……子慕先生?」
男人手臂結實,身形筆挺,正當將軍壯年,赫然便是先前那位大隱隱於市的靖勇侯副將步飛塵——子慕先生。
步將軍面容鬆緩,逆光中笑出了一排白牙:「看來小姐認得末將。」
「我……」
上一世確與此人相熟,待他如兄如父。但是此世在九皇子介紹他們見面之前,他們根本就還是陌生人。
就是此刻,他在自己的認知中也應該是一個揮灑筆墨的隱士罷了。
可此刻步飛塵卻自稱「末將」。
謝臨香深吸一口氣:「是。」
父親書房中有過與將軍來往書信,也有將軍畫像。
謝臨香已準備好這套說辭。然而步飛塵卻沒再追問,不過點了頭摸出腰間腰牌道:「今日事出緊急,椒房殿末將已安排好了,不會有偏差,小姐還有更要緊的事情去做。」
他手中拿著的是九皇子的腰牌,今日步飛塵穿著的正是巡防營的服飾。
原來九皇子同子慕先生並非是萍水相逢的朋友,姜之恆早就知道步飛塵的身份,步將軍也早就為九皇子所用了。
謝臨香緩了口氣,又道:「陳夕澤呢?」
「巡防營只一小隊人入了宮,陳統領大約是被襄王的人攔住了。不過小姐放心,這一小隊人都是精兵強將,不會讓人傷害皇后娘娘的。」
今日事起突然,還是在早朝的時候起的消息,在此之前巡防營卻已經聽到了風聲,將入宮的一隊人換成了精兵。
謝臨香悟道:「你們已經聯絡上姜之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