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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20:34 作者: 葉百果
    「陛下仁善,免了她死罪,倒是叫哥幾個遭罪走那麼遠。」

    「這一門子叛逆賊子,死了才好呢!我呸!」

    說著,那差役竟還回頭向木板車上的「罪婦」唾了一口唾沫。

    木板車上的人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遭此待遇了,連動都沒動一下,或許也有可能是已經無力反抗了。

    饒是在夢中,姜之恆也是一陣不適。

    他從小修習詩書,又在軍中令行禁止,何時見過這般兵痞,對一個女人也如此行徑?就算是罪婦,也理應由律法懲治。

    如此,他倒是更想知道那婦人犯了什麼罪了。

    於是上前跟著那幾個差役,打算打個招呼。可走近時竟直接從他們中間穿了過去,朦朦朧朧像是穿過一層虛影。

    原來夢裡的人竟也碰不到嗎?

    姜之恆有些哭笑不得。

    也罷,既然碰不到,那他便自己去看好了。

    而後走近了木板車,那車上躺著的人頭髮凌亂,露出來的臉上髒兮兮的,大半張臉裹了一層紗布,正滲出絲絲血跡,胸口也裹了厚厚的布條,一條腿癱軟,像是已經廢了。

    血腥吸引了蒼蠅,在她身上傷口潰爛處嗡嗡亂飛。

    「咳咳!咳咳……」

    她又開始咳嗽起來,胸口劇烈地起伏,除了咳嗽之外已了無生機,已經窮途末路了。

    在軍中多年,姜之恆一眼便看出,大概是胸口的那一傷處傷到了肺,才會咳嗽不止。

    只是這一個女人,身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嚴重的傷?她到底犯了什麼罪,要在如此傷重之時隻身流放?

    這分明是比直接賜死還要痛苦的懲罰。

    姜之恆抬頭,聽見那些差役灌了口水繼續扯著嗓子聊。

    「她倒是好命,手底下的人都死完了,偏偏她一個,陛下和娘娘開了金口不賜死,呵,真是金貴。」

    「嗬,金貴?想她原先當王妃的時候,嘖嘖,那姿色,誰能想到現在成為這一攤爛肉?」

    「呸!咎由自取!她謝家原本多大的祖蔭?謀逆造反,罪大惡極!我呸!」

    說著又狠狠踹了一腳那木板車,撞出一陣吱吱呀呀,松鬆散散。

    姜之恆一直皺著眉頭聽他們說話,在聽見「謝家」兩個字的時候才猛然轉頭看向那木板車,心中大駭,驚疑不定。

    又遭那差役踹了一腳木板車,驚慌中只伸手去扶,卻直接穿透了過去。

    他碰不到那車。

    木板車慌了兩下,引起那女子更劇烈的咳嗽。姜之恆長眉幾乎擰在了一起,連心都是揪著的,幾乎有些不忍再看。

    她是誰?

    謝家,王妃,誰的王妃?

    他仔細地盯著沒有被紗布裹住的那半張臉,上面灰塵和血污和了滿臉,早已沒了人樣。

    但細細看過,他終於還是注意到了那條狹長的柳葉眉,和那隻緊緊閉著的細長眼睛。雖早已失了神韻,卻還是一眼便認了出來。

    「你別說,之前有一次見過一回,當時我還說這襄王妃長得是真好看啊!嘿嘿嘿!」

    「色令智昏吧你,你看看後面那攤,你還能對著她硬起來?」

    差役互相打趣,一字一句無不刺著姜之恆的耳膜,他瞪著眼看去,可那幾個差役卻看不見他。

    「硬?嘿嘿,就現在,給大爺我當個玩物還差不多!」

    說著,那個聲音油膩的差役還用那隻肥大的手掌扯了一下女子臉上的繃帶,對另外幾個同伴說:「遮住半張臉還能看,嘖嘖,湊合吧。」

    若是之前還只是猜測,那麼此刻紗布下的這張臉對姜之恆來說無疑是極大的衝擊。

    女子終於皺了皺眉頭,臉色灰白,眼中滿是血絲,正是謝臨香!

    姜之恆只覺得一股熱血直衝腦門頂,當即紅了眼要揮開那隻油膩粗鄙的手掌,厲聲道:「放開她!」

    可是並沒有什麼用,他的身體像是沒有形狀,從他們間直接穿了過去。

    夢裡的人根本就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謝臨香早已沒了力氣,反抗不得,隻眼神和眉頭在訴說著抗拒。

    「住手!!」姜之恆目眥盡裂,厲聲大喊。

    誰知這一次那差役停手了。

    姜之恆看過去,以為他們能聽到自己的聲音了,卻見幾個差役一同向他們的正前方看過去。

    方才並不是因為他的聲音,而是此刻擋在前面的另一個人。

    謝臨香眼神空洞,只淡漠地看著天空,又閉上了眼睛,對這一切了無興趣。如此重傷,也確實無法提起什麼興趣了。

    姜之恆心如刀絞,又看向前面攔路的人。

    來人一身粗布麻衣,只手上那一柄劍是上好的寶劍,只是他也已經受了傷,一身風塵,似是趕路趕得很急。

    雖然受傷,站立的身影還是挺拔如松,有著行伍之人的姿態,目光冷然,瞳底一片怒火。

    「離王殿下?您來湊什麼熱鬧?」差役似乎對此人並無多少尊重,連禮都沒行,話出口也只是疑問。

    離王身形上前,直逼差役命門,長劍抵住他的喉頭,聲音低沉冰冷,一字一句:「放了她。」

    「嗤。」後面的差役嗤笑一聲,嘲諷道,「您別忘了,這是陛下的御令,更何況,聽聞您已經被褫奪了爵位?」

    噌——

    離王手起刀落,絲毫不拖泥帶水,白刃紅出,前方差役瞬間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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