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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20:34 作者: 葉百果
這,是邀她同乘嗎?
腦子裡那些悵惘的情緒在這個瞬間一下子消退得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如潮水般漲上來的驚訝和愕然。
雖然此前對九皇子不甚了解,但傳言紛紛多少也聽過一些。九皇子此人,少年入軍,因在對峙之時於亂軍中獨取敵將首級從而一戰成名。
但流言多稱此人命中殺伐面冷心狠,又因先前克妻一事,滿京之中竟無一個女子敢近他的身。
謝臨香看著面前那隻略帶劍繭的手,很難想像面前這個是傳聞中那個殺伐決斷的九皇子。
許是停頓的這一刻讓這動作顯得有些尷尬了。姜之恆咳嗽兩聲,收回了手掌。
謝臨香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兜頭罩了個什麼東西。
急忙伸手,觸及到柔軟的輕紗時才發現,是出門時用以遮住面容的帷帽,白紗微落,將她遮了個嚴嚴實實。
「多謝九……啊!」
感謝還沒完全出口,伸出去的那隻手便突然被拉住,緊接著整個人被一股大力提起,謝臨香直挺挺地撞進一個堅實的胸膛,不由錯愕出聲。
「坐穩了。」微微喑啞的聲音落在她耳邊。
只來得及按住帷帽前的輕紗,緊接著便感覺到身下良駒飛馳而行,一騎絕塵。
「九……九殿下。」謝臨香縮手縮腳,把自己團得像一個沙包,疾馳而過的風透過輕紗掠過她發燙的臉頰,吹得她腦中一片凌亂。
這是在做什麼?
她與姜之恆在同乘一匹馬?
還……還坐在他面前……懷,懷裡?
「咳咳咳咳!」謝臨香被風激出一陣咳嗽,不得不又掩住口鼻。馬背顛簸,這樣坐著實在是有些危險,稍有不慎便會滑下去。
腰前環過來一條手臂,並未觸碰地虛虛護著她。
「九殿下,還是,」謝臨香有些難堪地開口,「還是放我下來吧,若是被人看見……」
「無妨。」風灌了滿袖,姜之恆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帶著些輕快的上揚語調,戳出來的話讓人無法拒絕,「別人看不見。」
是,別人是看不見,可謝臨香張張嘴,總有話想說卻出不了口。
雖然她已經活過一輩子了,但上一世的姜思南同她相敬如賓,平日便是肌膚相親的事情都少有。
更何況今時今日,這身體確實是還未出閣的少女啊。
白紗帷帽之下,悶紅了一張臉,謝臨香畏手畏腳連動都不敢動。
只感受到胸中一團熱,一顆心撲撲地跳失了序。
九皇子的愛駒一路飛馳行至城南風鈴溪旁。
姜之恆拉住了韁繩,一手攬住謝臨香輕輕將她放下了地。而後才跳下馬,拉著繩子將馬拴在溪水草地邊。
甫一落地,謝臨香急忙向後站了幾步,大口喘了氣,有些慌亂地理了理帷帽下的頭髮。
待姜之恆拴好了馬回頭,就發現謝臨香把自己團成一小團,抱著膝蓋蹲在草地上。
「阿盈?」
謝臨香聲音悶悶的:「九殿下,我會騎馬。」
自小在軍營里長大的她,還是頭一次像那些京中不會騎馬的姑娘一樣,側坐在前與人同乘一匹馬。
這感覺很奇妙,讓她這會兒渾身發燙,可卻又並不讓人覺得厭惡。
「嗯。」姜之恆輕輕應了一聲,看著她的反應微抿了嘴唇,「所以……阿盈想說什麼?」
「我……」謝臨香什麼都不想說了。
太陽早就已經落下去了,天空將黑不黑,她蹲在地上,透過輕紗看著不遠處的一個螞蟻洞,謝臨香不說話,想鑽。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遙遠的歡呼聲。
「阿盈你看!」姜之恆在身後叫她。
謝臨香抬頭看過去,在夕陽漸消的天邊,風鈴溪旁的半空中炸開一朵煙花,正在她抬頭的那一刻絢爛了半面天空,被一瞬間映亮的溪水波光粼粼地蕩漾開去。
一同被照亮的還有謝臨香隱在帷帽內的半張臉,她呆呆地聽見九皇子輕聲說:「聽聞今晚城南有人放煙花,原來是真的。」
看著消失在半空中的星星點點,謝臨香恍惚地想,不是有事情要問她嗎?
城南風鈴溪旁多得是酒家暖閣,沿街店面到夜裡才歇。待會應該會過去那邊談事吧?
可一低頭,潺潺流水帶下來的,竟是兩三盞河燈,盛開在水面上,深深淺淺地隨水流上下波動。
許是因為天色晚了人也倦了,謝臨香有些不想走了。
溪邊燈火闌珊,景色也不錯。
偏得此時姜之恆站在一旁問道:「走嗎?」
「嗯。」謝臨香揉了揉鼻子應了一聲,不得不站起來跟過去。
再怎麼樣,正事要緊。
視線邊緣的輕紗下是姜之恆的靴子,謝臨香跟著走了幾步,突然發覺不對。
「去哪兒?」
沿街的商鋪得上了岸才能過去,他們為什麼在往河灘里走?
光線逐漸暗了,透過輕紗謝臨香看不真切,只能聽見姜之恆的聲音很輕鬆,摻了淡淡的笑意:「你不想放河燈嗎?」
「可是,不是還有事情要說嗎?」
謝臨香一路上都在惦記著這件事,現在卻發現反而沒有那麼急切了。
因為姜之恆只說了一句:「不著急。」
便帶著她走到了河岸邊。
謝臨香大概有很多年沒有放過河燈了,不然怎麼會回憶不起來這種若有似無的期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