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3章 時機
2023-09-18 17:18:30 作者: 肆意。
進了雲州,離著雲浮城便不遠了,這幾日天氣炎熱,嬋衣身子不太舒坦,趕路便趕的慢了一些,身邊服侍的下人也都跟著一同忙前忙後的照顧,服侍,生怕她再加重了病情。
側身靠在車窗口,嬋衣捧著一杯熱茶慢慢的喝著,窗子外頭的太陽照得人眼花,車窗上垂下的紗簾被風吹起,揚的高高的,輕拂過面龐,略微有些瘙癢,她忍不住擺了下頭,拿手撓了撓泛起癢意的臉,側過頭跟蕭清說話。
「大約再走一兩日便能到雲浮城了吧?這幾日的行程拖的太慢了,還是快些……」
嬋衣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蕭清毫不留情的打斷:「晚照,你就消停會兒吧,別想一出是一出的,若不是先前說要儘快趕路,你也不至於受了熱傷風,你這是忘了前兩天你病的幾乎都坐不住的樣子了?」
蕭清說的是實話,嬋衣臉上一熱,她並不是不聽勸告的人,她只是這麼多天了,在路上走了這麼久,有些不耐煩了。
「清姐姐莫要惱了我,」嬋衣細聲細氣的伸手過去拉了拉蕭清的手,「我也是想快些回去,我都已經有兩年多沒見到祖母,沒在雲浮城了。」
蕭清嘆了一口氣,頗有些不贊同的看著她:「你還總說我急性子,你自個兒又好到哪兒去了?」
說起雲浮城,嬋衣就想到了未出閣之前她院子裡外頭養著的那顆梅子樹,忍不住托著腮,往窗外望了望,「這幾年也不知母親有沒有與往常那般釀了梅子酒,從前我想自己個兒釀梅子酒的時候,母親總會吩咐人去梅林采了梅子來。」
蕭清一聽酒這個字兒,眼睛都亮了起來。
「梅子酒!我記得去歲大嫂釀了一些,想一想,今年這個時候正好開封,行了,你也甭這麼惦記著,等回去了我便讓人抱一罈子送你府上,讓你吃個夠!」
蕭清話說的豪邁,嬋衣聽的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霏姐姐跟清姐姐兩個妯娌定然是相處的極好的,否則也不會用這樣親昵的口吻說話。
再抬眼看過去,還沒說話,就聽見蕭清眼神一厲:「有人來了!還是不少人!」
嬋衣一怔,這都已經進了雲州了,怎麼還會有刺客?心不由的一緊,忙掀了窗簾看出去,可茫茫遠的地方,只能看見一群策馬而來的人,哪裡能分辨得了是不是來刺殺她的。
「這……應該不會這麼明目張胆的吧?」嬋衣有些遲疑,雖然只看了一眼,但那些人明顯跟以前遇見的不一樣,至少從穿著打扮上就有很大的不同。
蕭清也覺得有些奇怪,這馬蹄聲聽起來十分的堅韌有力,一聽就知道是好馬,有哪個刺客能騎得起這樣的好馬?
她再細細的定睛凝視一番,忽的笑了起來。
「不必擔心,不是刺客,晚照,看來是有人耐不住寂寞了。」
蕭清的話有些陰陽怪氣的語氣在裡頭,聽的嬋衣不由得怔愣了一下,耐不住寂寞?能讓清姐姐這麼說的人,必然是不被她所喜歡的,她忽然福至心靈,立即便聽出來人是誰了。
馬蹄聲越來越近,連車夫稟告的聲音裡頭都帶了喜悅之色:「王妃,是王爺來了,來接您了!」
嬋衣心中道一聲「果然如此」,再去看蕭清,發現蕭清一臉的擠眉弄眼,像是得知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你說說,你說說,他一個堂堂王爺,竟然丟下工部衙門裡頭那麼多的事兒,就專程跑了這麼遠來接你回城,這成何體統啊成何體統?」
話是這麼說的,但蕭清臉上完全沒有這個意思,直將嬋衣都弄的害臊起來。
外頭的人也逼近了,還沒等嬋衣讓車夫去問一聲,車子便一沉,像是有人跳了上來似得,將嬋衣都嚇了一跳,這馬車的速度可不慢!
「晚晚!」帘子撩開,露出後頭那張喜悅萬分的臉來,才看見嬋衣,整個人便鑽進來,一把摟住她的身子,開心的模樣,像是要飛起來,「晚晚,你終於來了,我都等了好久了!」
離愁別緒還來不及傾訴,嬋衣就有些嫌棄的推了推他的肩膀,「你輕著些,清姐姐還在這兒呢,你就不能稍微穩重些?」
後頭的那句話,幾乎是咬著牙根說出來的。
「就當我不在得了!」蕭清笑嘻嘻的看了看嬋衣,又看了看楚少淵,看嬋衣的時候,還是滿臉的笑意,看楚少淵時,就有些嫌棄了,「我倒是想問問你,扔下了那麼一衙門的人,出城接人也就罷了,還走了這麼遠,改明兒就得有人上摺子彈劾你,老這麼被彈劾,你當真受得住?」
本來楚少淵是不願搭理蕭清的,但一想到蕭清這一路的護送,便是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含糊的應了一聲:「彈劾的多了也就無所謂了,我倒是想問問,怎麼你跟著晚晚,這一路還能走的這樣慢?」
嫌棄的不能再嫌棄的意思,讓蕭清忍不住「嘿」了一聲,不悅道:「有你這麼說話的?你不知道晚照身子不好麼?一路上經歷了多少艱難險阻的才到了這兒?她這樣嬌嬌弱弱的小娘子,能撐到這會兒才只有些傷風已經是很不錯的了,你還要她拼了命的往雲浮城趕?有你這麼當夫婿的?」
楚少淵忍不住眉頭打結,盯著蕭清的臉色有些說不出的複雜,他這話里的意思,根本就是在說蕭清這麼個人沒有能耐吧,任誰都不會聽成是他覺得晚晚走的慢吧?怎麼這女子偏生能聽出來這般意思來?他都有些同情夏明徹了,怎麼娶了這麼個不通情理的女子回來,他都替夏明徹的婚後悲慘生活捏一把汗了。
不過楚少淵沒有理會蕭清的話,只聽了她後頭的那句話之後,皺眉凝視著嬋衣。
「病了?」伸手輕輕碰了碰嬋衣的額頭,察覺到似乎與平時不同,略有些發熱,眸子裡頭的關切更深,「既然病了就好好的養著,這樣急匆匆的趕路,是不想病好了?」
分明是關心的話,楚少淵不知怎麼的,就說的有些責怪的意思在裡頭了,剛想再補救一下,嬋衣卻笑了。
「不用擔心,已經大好了,前幾日病重的時候,一直歇著的,所以才會晚了這麼些天才到了這裡,不然早該回來了,你在雲浮城可還好麼?」
「我有什麼不好的?不好的都是他們,你還不知道我麼?」楚少淵不想讓嬋衣擔心,尤其是她還病著,自從他們成婚之後,除了一些沒辦法避免的時候,他不與她在一起之外,他們幾乎日日都在一起,知道她好也就罷了,知道她病了,自己卻不在身邊的時候,楚少淵就覺得一顆心像是被人提了起來,怎麼都不是滋味。
「怎麼來的這麼突然?剛剛清姐姐說的那些,是真的麼?有許多人彈劾?為了什麼?三舅已經是首輔了,難道還壓不下去麼?」嬋衣的擔心一點兒都不少,只覺得如今看見楚少淵之後,那股子擔心更濃了。
楚少淵伸手抱了抱嬋衣,安撫的笑著:「你別聽她瞎胡說,朝中有三舅,還有什麼是擺不平的?你還不知道吧,我來的時候,正趕上朱璧成親,你都不知道,二哥被朱璧拉壯丁了,真是沒想到,朱璧那麼個愣頭青,在工部竟然還結交了不少人,只不過與他一般年紀的不多,想湊齊五個迎親老爺,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出來,這不是,原本二哥應當是在外祖母家做霜雲表姐的家裡人的,可二哥卻成了迎親老爺,我剛出府的時候,正趕上二哥被外祖家一干族裡小輩圍著刁難,看見還想拽我進去,還好我跑的快,不然豈不是要被他們為難?」
嬋衣順著他的話想到那個場面,忍不住撲哧一笑:「二哥在外祖父家向來人緣極好,怎麼做了迎親老爺,反倒有人不買帳了,那後來如何了?」
「後來?我都走了,哪兒還知道什麼後來?不過二哥的本事,應當是別人刁難不住的,何況,即便刁難住了,前頭還有狀元、榜眼兩個更高的,要刁難也是一起刁難,也不打緊。」
蕭清在一旁看著他們你儂我儂的,本就有些不太高興,她自個兒孤家寡人在這兒,不自在極了,又聽見自個兒夫君被拉了壯丁,心中思念之情尤為強,她忍不住道:「既然晚照身邊兒有你照應,那我便先走一步了,家裡還有許多事情沒辦呢!」
楚少淵才不理會她要不要走,反倒是嬋衣有些擔心的看著她:「清姐姐,你不跟我們一同回去麼?」
蕭清看了眼楚少淵,他這會兒正摟著嬋衣,臉上寫滿了「算你識相知道趕緊走」的意思,不由得一臉嫌惡,「不了,你二哥估計這會兒正收拾著去湖廣呢,我早些回去,也好早些照應他。」
話說完,蕭清便從車裡鑽出去,楚少淵騎的馬就隨著車一同跑著,她也沒有讓車夫停車,反而是一躍而起跳到了馬背上,從一旁的侍衛手裡奪過韁繩,輕夾馬背,像一陣煙似得跑了很遠。
後頭的侍衛忍不住喊了一聲:「誒!那是王爺的馬!」
可她哪兒還顧得了是不是楚少淵的馬,她這會兒是一點兒功夫也不想浪費了,只想快些回到雲浮城裡。
楚少淵在車裡忍不住瞪著眼,「我剛跟父王要的馬,她倒是毫不客氣!」
「清姐姐跟著一路保護我,一匹馬而已,她騎一騎又礙什麼事?」嬋衣知道但凡男子,都十分珍視自己的馬匹,忍不住勸了一句,然後岔開話題,「倒是你,這麼些天怎麼樣?是不是很辛苦?」
那怎麼能一樣!他騎的馬可是大宛馬,他念了好久才得了那麼一匹的,不過這些話,楚少淵到底是沒好意思在嬋衣面前說,不然又要被嬋衣說成小氣,聽著她的疑問,一邊兒將心思藏起來,一邊兒搖頭。
「最辛苦的還是你不在身邊,我都不敢往小山居那邊兒走,誒!倒是碧湖這邊兒十分涼快,還跟先前一樣,梧桐樹長了很高,就是身邊下人沒幾個會修剪的,葉子都快要長進窗戶裡頭了。」
「你也過於憊懶了些,又不要你親自去修剪,就是請幾個人來,你說說你再這麼懶下去,還怎麼得了?」嬋衣忍不住瞪他,先前在家裡的時候,他就是對於一切能精簡就精簡的人,除了在她的事情上還會有幾分包容跟耐心之外,對其他事情根本就沒有半點耐性。
楚少淵垂下頭吻了吻嬋衣的面頰:「晚晚,這些天不見,你似乎瘦了不少,你瞧瞧我是不是也瘦了?家裡的廚子做的菜都沒滋沒味的,我想吃你做的香酥雞了。」
嬋衣無奈的點了點他的臉,「等會兒到了歇腳的地方我做給你吃,你呀!」
「別,我可捨不得,你還病著呢,」楚少淵也就是說一說,轉個話題而已,如今看見嬋衣了,他心裡的那塊空蕩蕩的地方被填滿,高興的跟什麼似得,有什麼話也都不經腦子便都與她說,「有件好事兒要跟晚晚說呢,我都憋了一路了,我估計晚晚還不知道,老四被父王厭惡了,父王不是原本是讓他跟著在雲浮城閉門思過麼?這會兒連閉門思過都見不得他了,要把他攆到江南去,這下子咱們耳朵跟前兒可清靜了。」
嬋衣愣住,前一世可沒有這一出的!
「那皇上沒有說,川貴那邊,咱們還回不回去?」嬋衣實在是怕極了她才回來,楚少淵就要被文帝發落回去的事兒。
楚少淵笑著搖頭道:「這你放心好了,我都在工部當差當了有一個多月了,工部在我手上算是蒸蒸日上,跟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父王這會兒對我滿意著呢,哪兒捨得讓我回去!」
還有一些事情他沒有說,他覺得時機還不成熟,不過對上嬋衣的擔憂目光時,他又忍不住鬆動起來,側頭輕輕蹭著她的臉頰。
「你且放心吧,往後只會越來越好的,不會讓我們再落到了那種境地。」
有些事情只不過是這會兒還沒有捅出來,等到時機成熟了,一切事情都大白於天下,即便是父王有心要保住什麼人,也得看天下蒼生願不願意了,況且他可不認為父王會有這麼大的容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