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投壺

2023-09-18 17:18:30 作者: 肆意。
    覺善禪師是知道川貴的,那地方雖然看似被朝廷安撫下來,但其中幾大勢力混雜交織在一起,猶如一張密實的網,不了解內情的人進去,極容易陷在裡頭,而且苗人個個兇悍,在那個地界,便是連他行事都要穩妥為上,即便徒弟是個王爺,也怕會在開始被這些勢力牽絆住。

    若是一開始就失了勢頭,往後再要追回來就難了。

    所以他才這樣不喜歡嬋衣,不會武的女孩子,到底是有些吃虧的,還要徒弟專門撥出人手來分心照顧她,有這樣大的羈絆在,徒弟總是會束手束腳。

    看著嬋衣努力的在投壺,他忍不住皺了眉,拿了根竹竿一下敲在了嬋衣的胳膊上,「這姿勢太大了,動作要小些,平緩一些,頭不要垂著!你是在投壺,不是在賞花!」

    一番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話,讓剛剛端著一壺茉莉香片走進來的錦瑟忍不住對覺善禪師怒目而視。

    「我家夫人這些天夠用功的了,往常要睡夠了四個時辰才的,如今都縮減到了三個時辰,眼瞧著投壺是越投越好了,你還在這裡挑三揀四的,甭以為婢子不知道,三爺的本意不過是要夫人練習投壺用來強身健體罷了,達到這個目的便行,這樣一板一眼的,又不是要去考武狀元!」

    有些話嬋衣不能對覺善禪師說,那錦瑟作為丫鬟就更說不得了,但她就是氣不過這禿頭和尚沒事兒干就挑理的這副德行,終是忍不住要與他說道說道。

    覺善禪師冷冰冰的看了錦瑟一眼:「練就要練得最好,這般得過且過倒不如不練,若是連這些苦都吃不得,往後還談什麼習武?不如趁早作罷,回雲浮去享福,省得連累旁人受罪!」

    話雖然不好聽,但卻在理。

    嬋衣瞪了錦瑟一眼:「哪裡都少不下你,還不去廚房看看飯菜準備好了沒有!」

    而錦瑟話出口的時候就有些後悔了,她實在不應該當著王妃的面兒跟覺善禪師起了衝突,覺善禪師再如何也是王爺的師傅,王妃自個兒都讓著覺善禪師的,她這麼衝動實在不好,她神色怏怏的應了,趁著旁人不注意,飛快的斜了覺善禪師一眼,然後去了廚房。

    但嬋衣並不是聽不得勸的人,所以她自是明白覺善禪師用意,雖然覺善並不喜歡自己,但到底是楚少淵的師傅,她尊著敬著尚且不及,又怎麼會與他起爭執,而且她不會武,的的確確是個弱女子,當真遇見了什麼危險,楚少淵未必次次都能及時護的了她的。

    她會這樣辛苦的練習投壺也是因為不願意給楚少淵添加麻煩。

    這般想著,她更加認真的投壺了,手臂也更加的用力,直到兩百支都投完了,她的手臂也酸澀的快要抬不起來了,用力揉著手臂,抬眼就看見楚少淵走進院子。

    她笑著迎上去:「意舒,回來了?渴不渴?要不要喝些茶?」

    楚少淵點頭,將茶盞接過來,大口灌了好幾杯涼茶,溫情的看著她:「聽錦瑟說你在投壺,完了麼?」

    嬋衣扁了扁嘴,忍不住就想撒嬌:「是投完了,手臂還酸著呢。」

    覺善禪師撇了下嘴,這夫妻倆,又要開始了,他連看都懶得看便起身走了。

    楚少淵也沒有去管自個兒的師傅,而是笑著將嬋衣伸過來的胳膊拉起來,輕輕幫她揉著,「不然從明天起少投些吧,瞧你這幾日臉都瘦了一圈兒。」

    嬋衣看了看他,又看了眼不遠處的投壺,投了有二百,可投準的,還不到一半兒,她的肩膀一下子就垮了下來:「還是算了,每日二百已經不算多了,再減少,往後我還如何習武呢?原本我習武就習的晚了,若還不堅持,怕是要許久之後才能夠習得好武藝了。」

    「可你這般辛苦,我如何捨得?」楚少淵揉完了一邊兒胳膊,再去換另外一邊兒胳膊去揉,「瞧你每日裡胳膊酸痛,連吃飯都艱難,這武藝原本就是男人才該習的,你嬌滴滴的女孩子,還是……」

    嬋衣將他的嘴唇掩住,不許他再說。

    「我想習武,你說這麼多,難道是怕我往後習得比你更強,怕我欺負你?」她眨著眼睛沖他笑得很甜。

    楚少淵的心狠狠一跳,注視著她的目光變得深沉:「我是怕你不欺負我。」

    語有深意的話,反叫嬋衣紅了臉頰,分明不是他嘴裡的那個意思,硬是叫他不知歪到了哪裡去。

    ……

    與嬋衣跟楚少淵這邊的氛圍不同的是,雲浮城中,自從三王爺攜三王妃去了川貴,滿雲浮的人就都盯著四王爺的府上,看他們何時動身去江南。

    四皇子楚少涵此時看了眼正收拾東西的朱瑿,眸中有些不耐煩,到底是小家小戶出來的,什麼都要收著,花瓶擺件拿到江南去有什麼用處?

    他神色冷下來,並不開口制止她,而是去了外院。

    此時外院一些幕僚已經到了書房外頭等著他,見到他進來,連忙行禮。

    「王爺,我等已經將您所吩咐的都辦好了。」

    楚少涵淡淡的應了一聲,才又問:「朱家舅兄那裡如何了?」

    他問的是在工部當差的朱璧,並不是朱家大爺朱璗。

    幕僚連忙道:「朱二公子不肯收,說在其位謀其政,他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差事能夠辦好,並不需要旁人相幫。」

    楚少涵眉頭擰了起來,這個朱璧還真是有些油鹽不進的樣子,無論他如何接近,工部的差事總是這般推脫,也不知他心裡明不明白朱家如今已經是與他綁在一條船上了,還這般的不是抬舉。

    他冷笑道:「不要緊,本王親自去送,他總會收下的。」

    幕僚知道楚少涵對此事有多看重,想了想道:「我瞧那朱公子倒是有些朱公的遺骨,如今工部的那些人都在暗地裡稱他為散財童子,可他散的財卻都是散給了那些低等的河工,這有什麼用處呢。」

    朱公指的是朱家第一個封將拜相入閣做首輔的朱允公,他一生為官清正不阿,不但協助太宗皇帝將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條,有許多的大案子在他手中總是能夠沉冤得雪,所以一直被後世之人推崇。

    楚少涵淡淡一笑,他不就是想要朱公那般的人麼,那他便成全了他。

    ……

    朱璧這一日沐休在家,他剛從淨房洗漱完畢出來,就聽見身邊服侍的小廝秋山來稟告。

    「二爺,王爺跟王妃回娘家來了,老太爺請您去一趟呢。」

    朱璧淡淡點頭,將頭髮用干巾子絞的半干,這才換了一身會客的衣裳,起身出了屋。

    自從他去了工部之後,祖父跟祖母再也不是先前那般嫌棄他的態度,叫他忍不住想諷笑一聲,什麼時候他們朱家也變得這般勢力?怪不得有那麼多人都看不上朱家,想想百年之前的朱家還有朱允公在的時候是什麼光景,祖訓都是什麼,這些祖父跟祖母竟然全都不在意,只在意所謂的家族利益。

    他閉了閉眼睛,只覺得滿心滿眼的無力,這也是他為何不願在家的原因。

    進了花廳,文昌侯已經跟四皇子親親熱熱的說開了話,而朱璗在一旁陪著,也是滿臉的笑容,看上去倒是真像是一家人一般。

    四皇子見朱璧進來,笑著道:「二哥來了,恰好我有事與二哥說。」

    朱璧眉頭暗暗一跳,四皇子嘴裡的事,若是與祖父跟祖母相似的事情,他可就真的不知該如何拒絕了。

    四皇子似乎沒注意到他的神情,笑得一臉溫和:「方才聽侯爺提起,才知道二哥如今在工部已是水部員外郎了,侯爺說二哥這些日子為了防水患一直在衙門裡與河工們同吃同睡,甚至還有個散財童子的稱號,委實是辛苦。」

    朱璧一愣,他倒是聽人背後這麼議論過,但他從來沒有回來與祖父說起過工部的差事,為何祖父會一清二楚?

    他不由得去看文昌侯,只見他雙頰上翻著紫紅的臉色,一看便是坐的久了,身子不舒坦的徵兆。

    而文昌侯看著他的眸子十分銳利,叫他的心忍不住狠狠一跳,祖父這是又記恨他了?

    垂下眼眸的時候,朱璧有些失笑,明明知道祖父對他是什麼態度,可他卻還要自欺欺人的以為祖父他應該會顧及自個兒也是朱家子孫,不會做的太過,看來還是他高估了祖父。

    他淺淺的笑了一下,回道:「確實如此,我瞧著河工們做工時都泡在水中,十分辛苦,而差事上頭給的銀錢又太過少,便擅自做主用了自己的俸銀接濟他們……」

    他滔滔不絕的說著,就是想告訴四皇子,他與他們是不同的,他心中所想的是天下百姓,而他們所想的卻只是一己之私,雖然說有些人註定是不會後悔的,但他也想好好的打醒他們。

    四皇子卻打斷了他的話,笑得更加溫和了幾分:「二哥有如此抱負,到真是難得的很,我今日過來,也正是為了此事而來,」他將隨身帶著的匣子拿出來,遞給朱璧,「二哥的俸銀總歸太少了些,我這裡還有些零碎的小宗銀票,二哥拿去用便是,也算是我對二哥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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