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遷
2023-09-18 17:18:30 作者: 肆意。
早朝上,文帝毫無意外的宣布了讓四皇子楚少涵去往福建的消息。
似乎四皇子也心知肚明這次的福建之行是躲不掉的,也便欣然接受了。
倒是朝中的一些臣子們私下裡議論紛紛,不知文帝這一出到底是打算做什麼,福建總兵的任命還沒下來,就讓皇子過去,難不成是嫌一個三皇子不夠分量,再派一個四皇子去整頓福建的政務麼?
文帝沒有給朝臣太多的反應時間,當下里便將福建總兵定了汪勵,而汪勵原本的福建巡撫的職位,卻是安插了謝砇寧上去,這幾乎是練級跳,讓一些大臣們驚嚇到了,原本以為謝硠寧能夠毫無意外的入內閣,沒想到竟然會將謝砇寧推舉到福建巡撫的位置上。
這便說明謝硠寧若是要入閣,則要費更大的力氣。也不知謝硠寧心中會不會憤恨這個大哥。
而事實上,他們並不知道,早在幾日之前,文帝在尚書房便問過謝硠寧。
當時文帝的神情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看著謝硠寧一字一頓的沉聲問:「愛卿可知道這摺子上頭寫的官員調動關係到什麼?」
謝硠寧點頭:「臣覺得摺子上頭這二人十分適合。」
文帝不必看奏摺便能知道上頭的內容,汪勵平級出任總兵,而謝砇寧卻是連升三級,這是大燕開國以來很少出現的事情。
文帝看著他微微嘆息:「你可知道,朕原本是有意讓你走了謝寧遠老大人的路子,進內閣,出任內閣大學士的。你這摺子朕若是准了,只怕內閣大學士的位置要給別人了。」
一戶人家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連著出兩三個在朝中擔任一二品大員的官吏,哪怕是皇帝再信任這家人,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不必說是內閣大學士這樣的職位了。
謝硠寧一臉鄭重:「皇上抬愛臣了,臣既然是吏部侍郎,便有責任為朝廷推選出來最適合的人選,臣並不會因此而後悔。」
文帝臉上的冷情在他這句話之後微微融了些來,臉上有了一抹淺淺的笑意,似是想到什麼一般,嘆了句:「朕果真沒看錯人,謝老大人的風骨算是有人傳承了,這樣也好,朕便准了你的奏章,謝砇寧今年在福建所做的一切朕心中有數,這個職位讓他來做,確實不算是虧。」
文帝一句話拍板,便有了如今在朝堂上的這一襲旨意。
而無論旁人如何猜測,謝硠寧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既不為自己錯失入閣的機會感到焦急,也不會因為長兄而失態,一如往昔的淡然。
……
下了朝之後,走在路上,周圍的朝臣都忍不住對謝硠寧投以同情的目光。
幾個交好的大臣,甚至偷偷的邀他去酒樓喝一杯,好安慰安慰他,皆被謝硠寧推拒了。
回到家中,大嫂喬氏正在自家內院做客,見到他回來,臉上有幾分赧然,似是做了什麼對不住他的事情一般,匆匆行了禮,說了一句「三叔這麼早就回來了,我那裡還有事」便告辭了。
周氏搖了搖頭,幫謝硠寧更衣,嘴裡道:「雖然知道你的用意,但大嫂始終覺得有些對不住咱們,這不是,一接到聖旨之後,便過來與我商議,看看如何才能讓你入閣,還說總不能因為這個就耽誤了你的前程。」
謝硠寧梳洗過滿臉的風霜之後,才轉頭看著妻子,嘴角彎起一抹微笑,並不在意這些事的道:「福建的事還是徹哥兒回來與我說的,我想來想去只有將大哥推到巡撫的位置上頭,才能夠牽制總兵府,而福建如今看著像是除了內憂,實際上卻是一團亂麻,若是隨便從雲浮堂官當中指派個巡撫過去,雖然大面兒上不會出錯,但難保秦伯侯留下來的那些勢力不會有什麼動作,只有讓大哥這個在福建多年,了解福建的人去管著福建,才不會出大錯。」
至於自己,入閣的機會雖然可貴,但失去這一次不代表就沒有下一次了,什麼事情都不能只看眼前的幾分利益,要往遠的地方看,更何況謝家雖然沒有明確站隊,但無論誰看都會將他當做三王黨,這也是他急於將謝砇寧推到福建巡撫位置上頭的一個理由。
眼瞧著皇上有心思整頓福建,而三王爺身上有傷去不了,人選落在四王爺身上,四王爺的性情他多少還是知道些的,看著不聲不響,實際上卻是個能狠得下心來的人,這樣的人做臣子沒什麼可怕,若是成了帝王,只怕天下都會不太平。
再想想從小看著長大的三王爺,謝硠寧難得的嘆了口氣。
三王爺是足夠的大膽心細,可比之四皇子的手段,也絕不遜色到哪裡去,甚至是個能夠對自己狠的。
想來天家的皇子,又有哪個是讓人省心的?
只盼著這些皇子得了勢不要轉過頭來不認人便是最大的安慰了。
……
眨眼之間,臘八就到了,嬋衣在臘八節的這一天煮了許多的粥,分別往自家親戚跟宗室的一些人家都送了幾碗過去。
這一次倒是不偏不倚,幾乎每一家都有,這讓許多人揣測的心理無端的又重了幾分。
也不知安親王妃是拉攏宗室里的人,還是因為上一次的事欲蓋彌彰。
聽到這些流言,嬋衣忍不住冷笑起來,人性當真是可笑,她送一個也不是,全送也不是,這些人一個個的閒著,沒事也能從嘴裡挑出三分來,無論她怎麼做都會有人在一旁說三道四的。
在參加蕭沛婚宴的時候,嬋衣忍不住便對蕭清大吐苦水。
蕭清搖了搖頭,「你早該知道這些人成天沒事幹就喜歡編排人的,又何必這樣在意呢。」
「雖說從小到大見了無數,但一想到他們這樣嘴碎,我心裡就忍不住將他們的嘴全都給封上。」
她哪裡是在意這些流言,她不過是覺得這些人就像是蒼蠅一般,在耳邊嗡嗡的飛,可自己手中卻沒有個拍蒼蠅的東西,忍不住便有些心煩氣躁。
「你呀,」蕭清看向嬋衣,覺得一個嬌滴滴的小姐發起脾氣來倒也好看的緊,又不想她為了這些事情而費神,便笑著問她,「你沒瞧見我今日有什麼不同麼?」
她這麼一說,嬋衣這才打住了煩亂的心思,瞅了瞅蕭清,「今兒打扮得很斯文好看呢,清姐姐這是怕新嫂子進門會給留下不好的印象,才會這般著緊吧。」
蕭清瞪大眼睛:「什麼?你說我怕留下不好的印象?我二哥娶的嫂子可是從小跟我們一同長大的,秦將軍家的姐姐,她上天入地比我還要像個假小子,若不是早早的跟我二哥訂了親,我怕她比我還要難找婆家!」
嬋衣被她這樣理直氣壯的話逗得直想笑,她不在雲浮的時候,整日的想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到,能一同在一起說話。
等她回來了,又覺得她這樣大大咧咧的直叫人頭疼。
索性嬋衣有更厲害的法寶,她看向蕭清,臉上滿是笑意:「今天二哥也會過來,聽母親說你們倆的日子已經定在了過年之後的三月了,你可不能再說難找婆家這樣的事了,母親可是天天都盼著早一些將你娶進門呢。」
一句話便讓蕭清住了口,雙頰上更是布了紅暈。
「你總愛打趣我,」蕭清有些喏喏的道,「其實我也想早些嫁人,這些日子我阿爹總是讓我在家繡嫁衣,你不知道,我從小就不愛擺弄這些,好端端的嫁衣放到我手裡,不出一天就能成一團抹布,可偏偏讓我用拿劍的手去繡花,簡直是……」
蕭清無力的往上翻了個眼白,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嬋衣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你們家沒有繡娘麼?怎麼還讓你繡嫁衣,這種事兒不都是過過場合擺擺樣子的麼,便是我的嫁衣,我也不過是繡了個領口跟斕邊。」
蕭清愁眉苦臉的看著她:「誰說都讓我一個人繡了,我也是只繡領口跟斕邊,哪知道竟然是這樣的不簡單,我都已經拆了重新繡好幾回了,你看我手上,大大小小的都是針眼兒,這種罪我還要再受三個月,若不是嫁的人是夏明徹,只怕我早逃婚跑了。」
嬋衣被她這副樣子逗得肚子都笑疼了。
正說著話,一個少婦打扮的女子款款走過來,神情溫柔的看著蕭清:「二妹妹還在這裡與王妃說玩笑話,父親正找你,說是新人進來之後,要你扶著去認認親呢。」
蕭清這才收斂了神情,見嬋衣好奇的打量著面前的人,她才想起還沒給嬋衣介紹,「這是我大嫂吳玉嬌,她有喜了,大哥怕她在西北受委屈,便讓親衛送她回來養胎,等生下小侄子我大嫂再回西北。」
嬋衣笑著點頭跟蕭大奶奶打招呼:「早就聽清姐姐說起嫂子是個美人,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實際上蕭清幾次提到這位大嫂,話里話外滿是敬佩之意:無論大哥領了什麼差事,大嫂總能笑著跟大哥一塊兒赴任,有幾次大哥死裡逃生也是大嫂在旁邊不眠不休的照顧大哥,大哥原先是很強硬的一個人,但只要對著大嫂,總能溫柔下來。
嬋衣是知道這個蕭大***,她娘家姓吳,淮州人,她從小是在秦淮河畔長大的,性子一等一的好,是個最最溫和不過的人了,家中只有她一個女孩兒,淮州吳家是個大族,家中奉行嬌養女兒,吳家跟蕭家的婚事還是多年之前的戰亂,蕭將軍救了家主之後定下的。
雖說蕭將軍後頭死了髮妻,但吳家卻沒有半點嫌棄,依舊按照承諾將自家嬌養大的閨女嫁了過來。
雲浮城中的和睦夫妻,最有名的不是外祖母跟外祖父,而是這麼一對兒年輕人。
嬋衣看向蕭大奶奶吳氏的眼中滿是善意,吳氏見了只以為她是因為蕭清的緣故,所以對待自己也十分和善,笑著道:「今日二叔的喜宴太忙碌了,招待不周還請王妃見諒,改日妾身做東,請王妃來家裡吃酒席,父親有事交代二妹妹,只好跟王妃討了去,等事情畢了再讓二妹妹來陪王妃,還請王妃勿見怪。」
嬋衣笑著擺手:「蕭大奶奶客氣了,清姐姐既然有事就趕緊去吧,別耽誤了,我這裡不要緊,左右等一會兒就該開席了。」
蕭清自然不會與她客氣,說了一句一會兒再來找你,便扭頭跟吳氏走了。
剩下嬋衣坐在椅子上頭若有所思。
前世的事情有些她還不一定能夠想得起來,倒不是說她記性不好,而是有些事跟她完全沒有半點關係,所以她也只是聽過就算的。
只不過關於吳氏跟蕭洌這對夫妻的事情,她還是記憶深刻的。
早開始見到蕭清的時候,她曾感嘆過蕭家三兄妹是大燕有名的蕭氏三傑,兄妹三個都是將軍。
但其實,蕭洌戰死的時候,蕭清還不是將軍,而蕭沛也不過是在西山大營里歷練。
雲浮城中許多的傳言,有時候未必都是假,就好比這個吳氏,她原本懷著的身孕會在第五個月的時候小產,因為第五個月傳來了蕭洌戰敗被俘的消息,吳氏又是這樣溫溫婉婉的女子,以夫為天,她聽見這個消息又是在孕中,自是兇險的。
而吳氏小產之後,蕭洌身死的消息也迅速的傳到了雲浮,似乎是蕭洌堅持到了最後一刻也沒有讓敵軍得到半點可靠的消息,反而為了當時的督軍四皇子贏得了時間,才會讓戰役取得勝利。
吳家的人在蕭洌死後,是想接吳氏回去的,吳氏卻堅持不肯再嫁,守著蕭洌妻子之名終究沒有活過二十五歲。
當時她還曾感嘆過,情深不壽這個詞兒可真不是什麼好詞。
記憶當中的這些事情已經很遠很遠了,而這一世的蕭洌也駐守在雁門關,不會再發生這樣的悲劇,嬋衣忍不住翹了翹嘴角,重生的這一世已經改變了許多人的生活軌跡,一切她所關心的人都越來越好,那麼楚少淵也會越來越好的吧。
嬋衣輕斂著的眉頭稍稍鬆動,可下一刻又皺的死緊。
前一世的蕭洌好像是去了……福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