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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10:37 作者: 雲遮霧掩
年輕人扛不住,老將們不想去, 邊境卻頻頻告急。是江家的祖先站出來, 請命駐守邊疆, 一守就是百多年。
幾個惹事的遊牧民族號稱全民皆兵,還有不少的戰馬,騎兵來去如風,不好對付。江家歷代付出了無數條人命,一直擋在乾朝最前線,為後方撐起一片安寧。
等乾朝宣布建立,打敗了其他的起義軍,統一全國之後,江家也依然固守在前線。各地慢慢穩定下來,只是偶爾有騷亂。但北方邊境一直戰事不斷,江家代代都有嫡系血脈犧牲,年年都有人家辦喪事。
江家的名聲,是江家一代代人用鮮血和生命鑄成的。
邢毅也曾去過北方,去真正的戰場上磨鍊自己。江家對於被蹭軍功這件事情已經習慣了,以為他也是來鍍一層金,以便回去更名正言順地接過權利的,於是熟門熟路地把他安排在了一處較為安全的地方。
邢毅待了一段時間,終於發現不對,主動提出調到真正的前線。
他找到當時的上級,認真表明決心,說了好幾次,終於得願以償,去到了最危險的地方。
在那裡,他看見了才十幾歲的江承錦。
少年面容青澀,因為還在長個子,體型顯得格外單薄,手上因為常年握著兵器而長滿老繭。
可無論如何,相對於周圍的環境,他真的太小了,這個年紀應該好好鍛鍊好好讀書,再怎麼說都不應該出現在戰場上。
邢毅提出了疑問,也很快得到了解答。
現任大將軍是江承錦的祖父,而江承錦在還活著的同輩之中,是年齡最大的那個。
他們之間差的那一代,本該擔負起責任,本該站出來帶領這支軍隊的那一代,要麼已經犧牲,要麼留下了嚴重的殘疾,已經不可能再領兵了。
江大將軍早年一直在戰場上拼殺,年紀上來了,各種暗傷舊傷都冒出來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只好讓小輩提前上陣,提前熟悉以後要經歷的事情。
這很冒險,但再厲害的軍隊也需要一個合適的指揮。儘管有能力很強的副手,儘管下面還有不少提拔上來的軍官,但邊境的士兵只認江家,大將軍的繼任者、北方邊境的最高統帥只能是江家人。
於是江承錦被迫站出來,用還很稚嫩的肩膀擔負起過分沉重的責任。
邢毅在邊疆待了一年,看了一年,看著少年摸打滾爬,白天接受嚴苛的訓練,甚至偶爾要上戰場實戰,晚上還要到大將軍那裡,學習一些理論和經驗。
他從不喊苦喊累,從沒說過「害怕」,一聲不吭地完成了所有任務。從一個陽光乾淨、無憂無慮的少年,逐漸蛻變為一個沉穩可靠的將軍。
時間問題,邢毅沒有看到少年長大成人之後的樣子,卻能想像到,那是怎樣的風華絕代,又是怎樣的雄才大略。畢竟在那短短一年裡,他從一開始的不屑、懷疑,變成了後來的讚嘆、敬佩。他和身邊的所有人一樣,發自內心地喊他一聲「少將軍」,心甘情願地服從這個小他十幾歲的少年發出的命令。
江家人的赤膽忠心人盡皆知,隨著他們這些人的離開,江承錦的風采也傳遍了大江南北。
大家都對他肅然起敬,滿口稱讚。
直到一年前。
江家通敵叛國,邊境全線潰敗。乾朝也從這一仗開始,滑向了滅亡的深淵。
正在向這邊靠近的江承錦動作一頓,晃了下神,恍惚中只覺得自己好像還在夢裡,祖父還在,弟弟們也還在。那些沒有血緣關係的叔叔們還是那麼愛逗他,會一邊笑著喊他「少將軍」,把他喊得臉色通紅,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一邊把大部分親兵都派到他身旁,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們務必保護好他。
年少時的回憶伴隨著撕心裂肺的疼痛,稍一觸及就讓人痛到無法忍受。
江承錦很快回過神來,把眼前陌生的男人打量了一遍,試圖回憶起對方的身份。
看臉實在沒有印象,看名字,邢毅,邢家……
「雲州邢家?」
邢毅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
他深吸一口氣,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是邢家,雲州……雲州已經和邢家沒有關係了。」
江承錦聲音冷淡,話接得很快:「『少將軍』這個稱呼也和我沒關係了。」
邢毅張了張嘴,看著江承錦冷如冰霜的眼神,沉默了下來。
消息傳來的時候,他不信,所有人都不信。
那是江家,那是守了百年邊境的江家,他們本可以退下來,回到京城享福,或者讓小輩從文,離開那個危險的地方。
但他們沒有,歷代江家人都把自己的性命留在了邊境,前仆後繼,從無例外。這樣的江家,怎麼會做出通敵叛國的事情呢?
可是又有人拿出證據,指責江大將軍遲遲不肯出兵致使延誤戰機。前線也傳來消息,大將軍病逝,敵人將其厚葬,言語間頗為不舍。
這話一出,舉國譁然。
短暫的震驚之後,輿論很快扭轉,所有人都在痛罵江家。尤其是之前誇過江家的人,生怕事情會牽連到自己,急於撇清關係,罵得最狠。逮住機會就罵,人越多的場合越想罵,罵得不過癮了,那就編一些事情來罵。
沒過幾天,「罵江家」甚至成了一種風尚,誰要不罵,誰就顯得格外不合群。
邢毅沒有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