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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10:37 作者: 雲遮霧掩
    「今天又烙麵餅啊,真香。」像是覺得自己說的不夠具體,六子努力根據回憶描述:「兩面都烙得焦黃,敲上去邦邦響,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脆。外邊是硬的,是脆的。咬一口,嘿,您猜怎麼著,裡邊竟然是白的,是軟和的,冒著熱乎氣,比天上的白雲還好看。每人還有一份鹹菜,鹹菜是提前炒過的,油亮亮,脆生生。左手拿著麵餅,右手夾著鹹菜,一口餅子一口鹹菜……」

    六子閉著眼睛,眼前是曾經驚鴻一瞥的大餅,他繪聲繪色地描述著想像出來的味道,說著說著,突然挨了一胳膊肘。

    他知道是頭聽得饞了,想調侃幾句,睜眼就看見大家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坐起了身,圍在他身邊,安安靜靜地坐了一圈,正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他。

    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看,六子突然覺得脊背有些發涼,乾笑道:「幾、幾位大哥,我……我說的,說的還不錯吧?」

    「是不錯,」為首的壯漢咽了口唾沫,眼睛卻一直沒從他身上移開:「聽得我都餓了,也想吃點什麼。」

    ……

    看在萬惡的「連坐」規則的份上,六子再三道歉,腰彎得都要斷了,終於避免了被圍毆的命運。

    吃不飽的早飯之後是墾荒,拿著簡單的木質工具,在專門劃給他們的一塊地里幹活。莊子裡的農民在另一處田地里和他們遙遙相望,中間隔了很長一段距離,但侯文樂細心觀察了幾天,還是發現了他們手裡拿的東西。

    農具。

    鐵製農具。

    有的見過有的沒見過,但只是在腦子裡想想就覺得會很好用的,鐵製農具。

    午間休息時間,看守他們的護衛隊員要分批去吃午飯,他們則被帶回去休息。午飯是不用想的,也就能喝個水飽。幾個穿著各式各樣衣服的人走進來,隨意地坐在某個人身邊聊天,像是閒的沒事幹來打發時間。

    「又來了,那群傻子快被忽悠過去了。」六子縮在牆角,看著相談甚歡的幾個人,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侯文樂也往那邊看了一眼。

    那幾個人明顯是農莊主人派來的。

    至於聊天的內容,他聽過幾次,已經可以總結出來了。

    不過就是說一說自己之前過的日子有多苦,鳳凰嶺的匪二代們還沒長起來,這裡的都是日子過不下去,乾脆落草為寇的,心裡的苦水能把整個農莊都淹了,這個頭一起,爭先恐後地說起自己經歷過的苦日子來。

    侯文樂看著正說得唾沫橫飛的男人,農莊的人附和兩句,再吹捧了幾句,他用力地點點頭,看對方的眼神如同看待知己,要是人在外面,怕是當場稱兄道弟,要拉回家吃頓飯了。

    侯文樂低頭,掩下眼神中的嘲諷。接下來的套路他也知道,取得了信任的那人會不動聲色地引導話題,或直白或隱晦地說著農莊的好,每一條都恰好切中男人在意的地方。

    這種閒聊要不了兩次,男人就會完全倒向農莊那邊,平時和他們聊天也是沒口子的誇獎,話里話外恨不能生在農莊死在農莊,子子孫孫都待在莊子裡。

    這是說話有幾分分量的人才有的待遇,一部分沒有主見或者沒有地位的人會被男人影響,也漸漸偏向農莊那邊,努力成為農莊的一份子。

    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想起來,這樣的閒聊已經是第三次了,每次都恰好有人坐在他身邊,聊天的內容也越來越合他的胃口,直到今天,完完全全摸准了他的性子,每一句話都能引起他的情緒波動,讓他慢慢卸下防備。

    然後乖乖變成他們想要的樣子。

    除此以外,這些人還在套話。誰濫殺,誰經常欺負人,誰在寨子裡很有威信,都做到了心中有數,然後偶爾叫幾個人出去,要「單獨談話」。

    第一次被「單獨談話」的人很慌,剩下的人也惶惶不安。那次談話過後,有幾個經常在寨子裡作威作福的人被殺了,說是「替大家主持公道,讓大家安心過好日子」。

    另外,還有一批公認老實木訥的人被放出去了,成了莊子裡普通的農夫,偶爾會出現在來「閒聊」的人里。據說他們在墾荒,等開出來地就是自己的。開荒管飯,飯錢不用糧食付,租子要的也不高。只是三年內,每個月要有五天的時間幫農莊主人做工,用工錢來抵當初的糧食錢。

    他們還經常說起其他見聞,所有人都聽得目不轉睛,過後還能討論很久。

    自從「單獨談話」不再死人,頂多罰勞役,大家對這種事情的態度也變了,他們羨慕地看著被談話的每一個人,猜測著對方會不會被允許加入農莊,期待著下一個就是自己。

    「很溫和的方式。」

    侯文樂點評道。

    有很多的方法,農莊也不缺雷霆手段,但莊子的主人卻採用了這樣的方式,確保收服人心之後才開始用他們。

    仁善?

    侯文樂想起鐵製農具,搖了搖頭。這裡所有人都被要求懂得排隊,懂得各種的聲音和指令的含義,還用著鐵農具,在他看來,這就是藏兵於民。這樣的人,可和仁善沾不上一點關係。

    六子壓低了聲音:「你說,農莊主人是不是有什麼……天大的秘密,所以才這麼謹慎?」

    有可能。

    不過,這樣一個人,會有一個什麼樣的大秘密?

    侯文樂想起之前也有人試圖和自己「閒聊」,被他隨意糊弄了一通,之後再來的人就不往自己身邊坐了,心裡也知道按常規方法自己夠嗆能出去了,乾脆和六子閉著眼睛瞎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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