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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10:37 作者: 雲遮霧掩
醫術事關人命,不能疏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們畢竟是一家人,她也沒法把對付木匠的法子照搬過來。
她又挑了一部分人去醫館當學徒,不同的是,這一批人里除了常規的學徒,還有公認心細手腳麻利的護衛隊員,以及一部分年紀各異的女人。
農莊裡的醫館是宣寧按照記憶里的診所修建的。進門是把脈問診的桌子,一側是一整面牆的中藥櫃,另一側是幾種西藥,種類不多,只有退燒藥、治疫病的藥兩種,還放了些消毒用品。
後面還有一間屋子,起了幾個水泥床做病房,隔了一段距離還有隔離病房,以及一個空蕩蕩的藥品倉庫。
此時,大夫陶濟正坐在桌前,茫然地抬頭看著宣寧,以及她身後高高低低的幾排人。醫館內看診的大堂很寬敞,今天也沒有病人,但依然被這些人擠了個滿滿當當。
愣了一會,他才回過神,急急忙忙把位子讓給宣寧,目光依然在那些人之間移動,疑惑清清楚楚地寫在臉上。
「這是?」
「咳,」比人家原本說的數目多了幾倍,此刻被人當面問起,饒是厚臉皮的宣寧也有些心虛。她輕咳一聲,指著幾個剛從學堂拽出來的小伙子,道:「這些是要跟著陶大夫的學徒。」
幾個人早就得到了吩咐,此時一起行禮,齊聲喊道:「師傅。」
「好,好。」陶大夫看了兩眼,就又把目光投向了剩下的那兩群人。
護衛隊員們站得端端正正,自動排成了隊列,正好和旁邊的女人區分開了。宣寧指了指右邊的女人們,道:「這些人是未來的醫女,或者起碼要成為合格的穩婆。」
鄉下人家沒那麼多講究,實在不舒服的,別管大夫是男是女,能給看病就行,尋常病症確實不必區分性別。
但有些情況,區別很大。
之前顧不上,現在莊子裡很安全,好吃好喝,原本就跟著宣寧的那一批人都有了自家的房子,晚上閒得沒事幹就開始造人,現在已經初有成效了。
具體表現在,宣寧已經連著三天聽到了有人懷孕的消息。
添丁進口是好事,宣寧的姨母笑才剛剛露出來,旋即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新問題。
她的農莊裡……有穩婆嗎?
這種問題就要問排骨,排骨頂著異樣的視線問了一圈,回來告訴她,如果農莊裡有人要分娩,她的選擇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去請陶大夫的妻子,杜若。
醫館裡,陶大夫捋著鬍子不說話。
宣寧勸道:「女子分娩如同過鬼門關,沒有穩婆看著是萬萬不行的,一個不好就是一屍兩命,莊子裡沒有專門的穩婆,只有嫂嫂能幫著看一看。這人是越來越多了,嫂嫂難免分身乏術,要是有個萬一……」
陶大夫捋著鬍子嘆了口氣,道理他都懂,但是……
「那這些女娃娃……也是來當穩婆的?」
四十歲來歲的那些好歹都有生育經驗,有些甚至連孫子都有了,來當穩婆也沒什麼。
但這些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孩子呢?天天見血,不怕說出去不好聽嗎?
「當然,」打頭的蓮花昂起頭,想起宣寧之前跟她說的話,壯著膽子顫著聲音道:「我、我還要做大夫,做女醫。」
「胡鬧!」陶大夫一甩袖子,斥責道:「女人家家的,做什麼大夫!」
蓮花縮了縮腦袋,猶自嘴硬:「怎麼不能做,嫂嫂醫術不比你好多了。」
陶大夫:「……」
他媳婦的醫術確實比他好得多。畢竟從小耳濡目染,他之前還只是店裡小夥計的時候,也是他媳婦偷偷教給他,他才學了點醫術,也是因為這個,他才在一群夥計里嶄露頭角,能拜師學醫,成了小有名氣的「陶大夫」。
當面被人說破,陶大夫窘得臉色通紅,他張了張嘴,想說「女人不該在家相夫教子嗎,學這麼多東西幹什麼」,餘光瞥見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的宣寧,一肚子的話梗在喉嚨里,出口就變成了:「學醫又苦又累,要是能吃得了這份苦,你就留下吧。」
最後幾個人是護衛隊員,他們學的更簡單:簡單的止血包紮、脫臼復位,以及一些可能需要的小技巧。為的是以後打仗或者出門在外,有同伴受傷的時候,他們能夠先行及時做一些處理,儘可能挽救同伴的性命,減少傷害。
來的這幾個人要學得更細一些,他們分屬於不同的小隊,學成之後,每個隊裡也就都有了一名衛生員。沒來的其他人也要學,學的更簡單一點,萬一遇到了什麼事也能自救,免得一場仗沒戰死幾個,戰後一個個因為包紮不當流血而死。
陶大夫低頭思索了一會,和三群人都說好來學習的時間和方式,就先讓他們都離開了。
醫館重新安靜下來,陶大夫重新坐回桌後,拿起沒看完的醫書繼續看。
通往病房的後門處,一個極輕的腳步聲小心地響起,然後快速離去。
陶大夫放下壓根沒看進去的醫書,透過醫館沒關的大門看著遠處,半晌,嘆了口氣。
夫人精於醫術,卻礙於女子的身份無法和他一起坐堂,替病人解決一個又一個的問題。
成親之前,他笨嘴拙舌,不怎麼說話,她就把他當成了樹洞,經常趁師傅不在跑到他身邊,嘰嘰喳喳說著昨晚剛翻過的醫書,或者捂著嘴嘲笑某個學藝不精的師兄,得意地說如果坐堂的是她那要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