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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7:10:37 作者: 雲遮霧掩
    能在這個時候拿出這麼多好吃的,當然只有宣寧可以做到。隨著上次的全村納鞋墊,以及一個月來砍樹小隊的努力工作,宣寧積累了一筆還算可觀的小金庫,存款已經破了五百。

    這次慶功宴,她提前讓「商隊」送來了四顆白菜和一隻生雞,再三權衡後還要了一小桶油。晚飯前讓人把白菜細細地切碎了,雞骨頭上的肉切下來剁碎,雞頭雞屁股都沒放過,只去掉了一點不能吃的部分。用村長家乾巴巴的老薑,連著骨頭一起放進鍋里煮了很久,然後才放入糧食和白菜,加了幾勺油,架在了搭好不久的灶上慢慢地熬。

    宣寧放花生油的時候,負責做飯的幾位大娘一臉肉痛,仿佛不是在放油,而是在割她們的肉。放一勺抽一口氣,眼睛瞪得大大的。單看她們的表情,宣寧差點以為自己在往鍋里扔黃金。

    不過,對村民們來說,這又實在是過分奢侈了。畢竟哪怕在逃難之前,肉也是過年才能嘗到一丁點的東西。今天這一鍋已經格外豐盛,再放油過分奢侈,是「地主老財家都不敢過的日子」。

    宣寧不過倒了一點,就被大娘們聯手攔住了,走的時候,她聽見大家在分每家幾碗刷鍋水,還說要給宣寧和江大多分一些。

    宣寧:「……」

    謝謝,謝謝好意,不過真的不用了。

    大家熱熱鬧鬧地忙活了一下午,又圍在灶前等了許久。村長掀開鍋蓋,攪了攪裡面的粥,還嘗了一點。環顧一圈,看著一雙雙迫不及待的眼睛,深吸一口氣,中氣十足地大喊一聲:「開飯!」

    說完,王家村村民拿著自己的餐具,自動排好隊準備打飯——在宣寧的堅持下,他們對排隊這件事已經很熟練了。不過村長挑肉多的地方給宣寧盛了一碗,同樣的給江大打了一份,又沖排著隊的綠柳招招手,給她盛了一碗,這才開始給排好隊的村民盛飯。

    這次打飯不是平時做飯的大娘們負責的,而是村長親自進行,他熟悉村裡的每一個人,逃難以來互相關照,對大家的了解更進一步,說出來的話也格外打動人心。

    「大壯,剛開始逃難那會你還擔心剛出生的小子活不成,這眼見著就要沉的抱不住了,這麼能吃,你可得多干點活。」

    「石頭,之前瘦成那樣,看著風吹就倒,我跟你說話都不敢大聲,這一路下來倒是壯了不少。」

    「來二丫,又長高了。聽綠柳說你學刺繡學得最好?好好好,我再多給你打半勺,咱學了本事,去哪都餓不死,一定仔仔細細地跟著學啊。」

    被村長說的人不太好意思地低下頭,其他打完飯的人或蹲或坐,聽著村長的話,想起這段時間的波折和一路走來的艱辛,忍不住紅了眼眶。

    都是莊戶人家,他們會走路就會幹活,不怕吃苦。但逃難真的太苦了,碗底一點米,混個水飽走一天。拖著各種家當走在崎嶇的山路上本來就不容易,有些還要背著推著不方便行動的老人孩子。

    晚上也沒個能睡覺的地方,地面平坦都算好的,有時候太累了,或者安頓下來天已經黑了,有塊小石頭沒清理好,第二天起來輕則一塊青腫重則腰酸背痛耽誤趕路。

    身體上的疼痛難受都是次要的,心裡牽掛著其他親人的消息,眼前的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盡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倒在路上,不知道到了地方又該怎麼活下去……

    心裡茫然無措,偶爾看見點亮光就會被各種原因打破希望。一條條說起來都是血和淚,不少人大口吞咽著雜糧粥,吃著吃著,速度越來越慢,眼圈也慢慢紅了。

    宣寧喝著粥,含笑看著眼前的一切。逃難至今王家村沒有人餓死,也沒有人被放棄,無論男女老少,現在都能坐在這裡,喝上幾碗有肉有菜的雜糧粥。

    除此以外,他們並不用擔心明天的生路。不少人因為勞作累出了一身汗,但大家臉上都掛著輕鬆的笑容,甚至還有心思擔心看起來有些遙遠的以後。

    這是她帶來的變化。

    宣寧從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這一點,現在,在這樣一個夜晚,食物的味道和對未來的憧憬一起環繞在她身邊,混合成美好的香氣。

    村長打完飯,也不急著吃,端著自己的碗暢想未來:「我都想好了,咱們這離最近的縣城也遠,而且山路難走,空著手還行,不挑路兩天就到了,要是帶來了點東西,四天都夠嗆。咱們村啊,就自己好好過。」

    村里人都點了點頭,王三柱幹掉一海碗,給自己添飯的時候見縫插針道:「是,咱也沒那些貪官要收那麼高的稅了,可得好好干,得把屋子一半都裝滿糧食才放心。」

    村里人都大聲笑了起來,不少人心有同感,盤算著建個地窖塞滿糧食。

    村長指著聯排屋道:「咱們這集體宿舍已經起來了,都好好幹活,早點住上自家的房子。我看這幾天從砍樹的那邊勻幾個人給我,咱去周圍轉轉,看看哪的地肥,好再種點糧食。」

    村長發表完飯前演講,覺得未來充滿了希望,距離全村人每天都吃個肚兒圓只差一點點時間問題。

    要知道,逃難前也沒幾戶人家天天吃飽,就連他家也是閒時稀粥忙時稠粥,而且干多少活吃多少飯。天天吃到撐?門也沒有。

    村長正沉浸於王家村要崛起的興奮中,王三柱吃完了飯,拿著自己的碗筷去幾百米外的河邊清洗。洗著洗著,他嗅了嗅周圍,問做飯的大娘:「你們今天給雞放了多少血啊,到現在還一股味,白瞎了這些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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