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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59:27 作者: 冬行意
就在傅瑩珠第二次在周府借住這段時間,傅明珠從別莊回來了。
這一趟回來,為的是奔喪。
賞為夏,罰為秋,九月一過,白露降,寒蟬鳴,也到了秋後問斬的時候。
府尹將陳氏的問斬日定在了十月。
且不論陳氏在牢中的日子如何,傅明珠在聽說自己的母親被下放監牢之後,直接暈了過去。
再醒來,聽說陳氏當年的所作所為,傅明珠渾身亂顫。
曾經,她視自己的母親為榜樣,這些日子在別莊吃苦受罪,不過是靠陳氏教她的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道理苦撐著。
可如今陳氏成了敗犬,那在傅明珠的眼中,她曾經說過的道理也變得一文不值!說是讓她忍,讓她撐,可是母親啊母親,您自己不也是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嗎?
一個落得滿盤皆輸下場的人,說出來的道理哪有什麼重量?都是一些無用的廢話!
傅明珠甚至開始覺得自己的母親愚蠢,若非愚蠢,又如何被人抓住最大把柄,扭送官府?若是她掩藏得好好的,今日,母女兩人就不必被人戳著脊梁骨罵,也不必讓她落入千人棄,萬人嫌的境地了!
今日她所遭受的一切不公和磨難,全是母親帶來的!
只是到底是母女情深,眼看著陳氏要被問斬,傅明珠坐不住了,給傅堂容和她外公那邊寫了近百封信,終於打動了傅堂容,讓傅堂容答應她,能讓她回來。
不過,和傅明珠想得不一樣的是,傅堂容答應讓自己的這個女兒回來,並不是出於憐惜,而是傅明珠一次次給他寄信,他覺得煩,就找人隨便給傅明珠租了間不比傅府在別莊上的莊子好多少的宅子,將傅明珠塞了進去,讓她不要再折騰了。
反正,等到陳氏死了,傅明珠也是要回來奔喪的,早讓她回來一個月,也無傷大雅。只要不讓她回侯府,就不算衝撞了侯府,自然也算不上什麼對不起列祖列宗了。相信列祖列宗一定會體諒他的。
雖說沒了陳氏變賣周光茹的嫁妝來補上平時花銷的漏洞,傅堂容過得不夠滋潤,租一間算不上好位置的四合小院的錢,傅堂容還拿得出來,畢竟是自己的女兒,總不能讓她去住豬圈牛圈。
而收拾了包裹,滿心期待著自己能回到京城過舒服日子的傅明珠看到這間破敗荒涼的小宅子,一時間傻了眼。
她還以為爹爹是疼她才准她從別莊回來,結果爹爹就把她塞在這兒?!這算什麼啊!他喝酒的錢都要比這宅子的租金貴了!他自個兒花天酒地,揮金如土,對自己的女兒,就如此冷酷無情?
傅明珠傷心不已,錯判了她在傅堂容心中的分量,連給陳氏找翻盤的機會都變得懈怠起來。
翻什麼盤?能活下去就不錯了。
如今,她已經沒什麼體面,說話也沒什麼人聽。
看看她的父親,再看看她的母親,誰能靠得住?
她不過一個十幾歲的閨中少女,外公、父親都不管她,她又也沒嫁人,沒個位高權重的丈夫去讓她依賴著,她還有什麼辦法能救出她的母親?總不能自己替母親去死吧?
傅明珠絕望了。
她覺得,自己的命,太苦了。
年少時,不知事,遇上一點挫折,就覺得天要塌了。總是悲傷春秋,多愁善感,覺得天道不公,命途坎坷。如今,傅明珠算明白了,還有時間發出這些感慨的人,都不是真的苦。
現在的苦,才是真的苦,她已經苦到了失去言語,不知道該對誰訴說,也不知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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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府,寶湘苑。
同宸王一樣,傅瑩珠也格外在意四日後的秋闈放榜。
不過,悶在宅子裡猜來猜去,傅瑩珠頗覺無聊,聽說周家那幾位表哥和沈朝青在圍場那玩蹴鞠,便叫上了沈朝妤,一塊過去看個熱鬧。
路上,年紀小小的沈朝妤,扎著個雙螺髻,像塊粘糕般臥在傅瑩珠的膝上,同傅瑩珠告狀:「姐姐,我哥蹴鞠的本事可差了,就是愛逞威風,每回回來都要找我說他如何如何厲害,比大哥比二哥都厲害……」
沈朝妤哼道:「其實他不知道,都是大哥二哥讓著他呢。大哥哥二哥哥都和我說了,我哥如果比不過別人,是會哭鼻子的。」
傅瑩珠噗嗤一下笑了起來:「哭鼻子?」
她還真沒法想到沈朝青哭鼻子的模樣。
不過舅舅家那幾位哥哥確實疼愛護他們這幾個年紀小的,這倒是真的。沈朝妤說是他們在讓著沈朝青,傅瑩珠也覺得,說不定真有其事。
沈朝青的性子,對不起他這麼多年吃的飯,身體仿佛白長一樣,有些時候,幼稚得可怕,算不得穩重。
很快,圍場到了。
傅瑩珠拉著沈朝妤的手,來到了圍場外,懷裡還抱著一堆桂花枝。桂花香氣濃郁,很快把她的衣襟熏了個滿懷。衣袖一舞,帶起暗香浮動,溫香熏得人面色微熏。
圍場內,幾個正是風華正茂的少年郎衣著鮮亮,正玩得火熱。
等到一場終了,他們往妹妹這邊走過來,傅瑩珠連忙捏了捏沈朝妤白白的小手:「朝妤,快!」
沈朝妤忙伸直胳膊,將懷抱中的桂花枝全部朝著前面幾人中的一人身上砸了過去。
砸完,沈朝妤咯咯笑了,而沈朝青一臉莫名:「沈朝妤,你砸我幹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