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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59:27 作者: 冬行意
這一間間號舍,便是這些來赴秋闈的考生們考試時要待的地方,一人一間,待一開考,司考的考官便會將號舍鎖上,考生的吃住都在裡頭。號舍狹小,四面封閉,只有頭頂的天窗開著,考試時,不允許交頭接耳,不允許手遞工具,不允許任何人和考生交談說話。
這秋闈算是舉國關注的大事,流程也分外嚴苛,號舍的鎖一落,不等到考試結束,不管裡面發生了什麼事,都絕對不會打開。
一旦發現作弊違規者,革取功名,永不錄用。
制度之規範,懲罰之嚴厲,都代表著國家對這場考試的重視。
在進入號舍之前還有一場貼身搜查,需要把外衫和貼身的衣服全部脫下來,確保考生不會在身體肌膚和衣服上打小抄。但即便如此,考場舞弊之風,依舊屢禁不止,有些人,沒有本事,卻妄想一步登天。只要告訴他前方有捷徑可走,哪怕頭斷血流,也是要往前闖一闖的,畢竟博得就是個前程,富貴險中求的調性由來已久。
沈朝青平時是個腦子活泛的,這種時候卻也不敢做舞弊之事,怕壞了周家家風。眼看著前頭排隊貼身檢查的人被脫得身上精光,沈朝青深吸了一口氣,順順噹噹地過了通身的檢查後,被人按編號帶到了自己的號舍。
只聽「咔噠」一聲,落了鎖,考試也就開始了。
決定前程命運的一刻,三年一度的科舉,天下讀書人為此貢獻畢生心血的成名路,也緩緩在他們眼前鋪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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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日落,月升月沉,每日從卯時開始,酉時收卷,轉眼九日過去,沈朝青也終於能從那間狹小閉塞的小房間裡出來了。
這秋闈可真不是鬧著玩的,考的又多又雜,書上背下來的聖人言,到了下筆的時候腦子空空如也,感覺字也不會寫了,筆也不會動了。
好在克服緊張之後,倒也是無礙,照著腦子裡有的,寫一通便是。
這九日,沈朝青只顧著奮筆疾書,沒工夫顧旁的,一心只想寫出驚天動地泣鬼神的錦繡文章,什麼口腹之慾,都已經無關緊要。
一出號舍,沈朝青才驚覺,才號舍里過於沉迷投入,考試完,一鬆懈下來,才感覺四肢酸軟,肚子也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因為消耗過大,加上時間過長,食物攝入又不夠,沈朝青險些暈倒。
再一看從其他號舍里鑽出來的書生,各個都是一副邋遢模樣,鬍子沒剔,衣裳也臭烘烘的。所有人幾乎都變了一副模樣,有人甚至瘦脫了相,活脫脫就是從生死場下來的模樣。
知道的以為他們在考試,不知道的以為他們剛服刑出獄呢。
沈朝青生□□潔,撇了撇嘴,嫌棄不已,簡直想捏著鼻子走,轉瞬想起自己如今恐怕也是這樣一副邋遢模樣,瞬間對自己也嫌棄了起來,趕緊加快了步伐,快步走出貢院,只想回家好好沐浴一番,然後就要倒頭大睡。
沈朝青的號舍在巷子深處,他一路急匆匆地往外走,路上撞到了不少人。
這一連九日高強度的考試下來,不少人的身體已是疲乏不已,有些受不住,走路的姿勢搖搖晃晃。來時躊躇滿志,出了號舍時,卻是灰頭土臉的模樣。
有年長者,甚至得靠人扶著才能出來,步履蹣跚,滿身疲憊。沈朝青能保持清醒,不需要人攙扶就能走這麼久,已經稱得上一聲年輕力壯,體質過人了。
待看到這些滿頭青絲的老者,依舊在科舉,次次考,次次名落孫山,折損了這麼多的光陰。沈朝青心中也有了些許觸動,對自己的前途也有了憂慮之感。他一路小跑,出了號舍,停住了腳步。
號舍里人頭攢動,全是考試的學子,號舍外面,等著賺錢的馬車夫與來接人的親屬的數量絲毫不輸,依舊稱得上是人山人海,車水馬龍。
這一下子,沈朝青也看不見周家人在哪,他在貢院門口張望了一番,花了好一番功夫,直到聽到人群中有熟悉的小廝聲音在高聲喊著表少爺表少爺,他循聲望去,才在一眾馬車中瞧見了印著周家族徽的馬車的蹤影。
沈朝青連忙跑了過去,將裝著硯台與筆墨的提籃往小廝懷中一送,渾身輕快了下來,他揉著酸痛的肩頭,對小廝說道:「可累死我了。」
「趕緊走吧,回家去,我這幾日就沒睡個安穩覺,等回去,要睡上個三天三夜才能補回來。」
沈朝青說著,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說完就要登上馬車回周府。
拿著他提籃的小廝目光卻看向了別處。
「看什麼熱鬧呢?」順著他的目光,沈朝青也往那兒看,睏倦的眼睛陡然精神起來,眯了眯眼。
約五六步遠的位置,有個少年模樣的人靠著牆根,臉色蒼白,考籃里的東西散落一地。
他面色不佳,臉色比剛發下來的考卷還白淨些,明顯狀態不對。
小廝問沈朝青:「表少爺,這人是不是暈過去了?」
「你這不廢話嗎?」沈朝青甩了自己小廝一個白眼,大步走到了牆角那,拍了拍那個暈過去的少年的臉,「兄台,醒一醒。」
沈朝青雖說心性不夠成熟,但心底存善,遇見此等事情,不會坐視不管,是一定要多管閒事的。
拍了幾拍,沈朝青又叫小廝找了水壺來給他餵了幾口水,這人都沒見好轉的跡象,沈朝青不由得一臉為難:「這該怎麼辦啊!我又不是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