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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55:26 作者: 山有嘉卉
室內茶香裊裊, 蜜漬過的鐵觀音沖泡起來有一股獨特的香甜。除了電視裡在播的晚間新聞,就只有沈長河一人的聲音。
他回憶著和江汨羅有關的往事,「那個時候我還沒到軍區醫院, 剛從特種部隊出來, 在當時的衛生局負責藥品儀器檢驗,當然,現在沒有衛生局了,後來叫衛計委, 現在叫衛健委了。」
「有一天我接到老領導給我的電話,讓我過去一趟, 我就是那時候認識的老楊。」
說到這裡, 他頓了頓,看著江汨羅的眼裡有一點和藹的笑意, 「說起來,也真是就這麼巧,老楊就是你以前那個叫楊明隱的同學的爸爸。」
聽他提起楊明隱的名字, 江汨羅一怔,隨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楊叔叔他……」
「故人之女,他認出來了,所以才順著阿隱的意思,請你為他完成最後一個心愿,也給自己一個照顧你的理由。」沈長河點點頭。
「……可是他從沒有說過。」江汨羅覺得有些奇怪,這麼多年了,即便來往已經不多,可也總會見面,她沒聽楊叔叔說起過這件事。
沈長河露出苦笑, 搖搖頭,「他是……我們先接著剛才的說,說完你就明白了。」
她點點頭,下意識往沈延卿的方向靠了靠。
沈延卿扶著她一邊手臂,另一手輕輕拍了她兩下,示意她別怕。然而此刻就是他自己,也覺得這件事巧合得有些過分了。
他從來沒想過江汨羅那個學霸「前男友」竟然就是楊明隱。
楊明隱他認得的,印象里他很瘦,也很高,像一根瘦伶伶的竹竿,學習成績很好,喜靜不喜動,很少出門,臉白白淨淨的,文氣書生模樣,他總聽蘇阿姨和封悅抱怨,說怎麼都養不胖,要去找中醫看看,調理一下體質。
但後來中醫還沒去看,楊明隱就病倒了,病情惡化迅速,沒多久就去世了,沈延卿還記得他葬禮那天,蘇阿姨哭得肝腸寸斷,好好的兒子說沒就沒,怎麼不令人絕望。
那天從葬禮回到家,封悅一反常態的抱了他,說要他別那麼拼命學習,不出息不要緊,身體健康長命百歲才最重要。他答應著,當天晚上回醫院跟師兄值班,又忙了個通宵。
他不記得在葬禮上見過江汨羅,可能她沒來,又或許人太多,他沒注意到。
「老楊當時在青浦分局的禁毒大隊,負責代號叫『獵狐』的一場行動,你的父親江夙生化名陳深,潛伏到敵人內部……」
沈長河的語速平緩,語氣卻越來越沉重,他說起多年前那場行動,如何的慘烈如何的牽動人心,最後搜查出來的東西又如何觸目驚心,「……我不敢去細想,這些東西到底害了多少家庭。」
他頓了頓,話音又一轉,「行動結束之後,陳深就不見了,也沒有和老楊他們聯繫……」
接下來的事,便是楊嘉達告訴他的,化名陳深的江夙生開始逃亡,修會的大小姐杜海棠跟隨他一起出走,直到三年後再有消息,是杜海棠在容城重新出現,他們的人順著杜海棠的行蹤,查到了汨羅,不過江夙生已經死了,他們只能打道回府。
「老楊怕他們的人去接孩子會引起修會的注意,所以找了我,當時我剛好要去元江見一位進口醫療器械經銷商。」
沈長河道,接到這個任務之後,他全面了解了一下江夙生,覺得他死得太可惜,只是天意弄人,沒有讓他善終。
他從汨羅的福利院以收養的名義將女嬰帶走,連夜帶回容城,路上一度受到跟蹤,但好在他足夠幸運,「在汨羅的車站我就被盯上了,有個好心的年輕姑娘來偷偷問我怎麼回事,我說這是我養女,剛領養的,那伙人就是孩子的親戚,不同意,非說這孩子離開汨羅就對他家有妨礙,必須留在當地。」
在看過沈長河的收養證明後,這個年輕姑娘就假裝跟他兩口子,抱著嬰兒哄睡覺的模樣,直到上車——巧的是對方也去元江,同一班車。
那時節的人都很淳樸,這樣胡謅的謊言擱現在是不會有人信的,也不會有哪個年輕姑娘敢這麼幫人,萬一對方的證明是假的呢?萬一他是個人販子呢?
但不管怎麼說,當時沈長河成功了,「我把你先帶回了容城,到了夜裡,才把你送到許縣的江家,之後就再沒掃聽過你的消息了。」
江汨羅聽得臉色發白,她沒有想到自己的出生會是這麼驚險的事,以前不管是她,還是鄭樹,都以為她的生母應當是汨羅本地的姑娘,杜明說的時候,也只說是私奔,卻沒說這私奔到底怎麼個奔法。
「那……我爸……是怎麼死的?」她想起鄭樹的懷疑,江夙生的死有些蹊蹺。
沈長河望著她的目光變得幽深,「杜明在找到杜海棠以後,親自去接她回來,這件事當時容城幾個組織的頭目都知道,他告訴別人,終於找到了這個不省心的女兒,要去接她,為此恰好躲開了當年有關部門的掃黃打非。」
「但其實這只是其中一件事,他的人同時去了汨羅,在一個姓賀的男人帶領下,找到了陳深,也就是你的爸爸江夙生。」
這一年的掃黃打非力度之大,直接清洗了容城幾乎所有的地下組織,只有修會因為一直尋找離家私奔的大小姐,無心發展業務,沒留下多少馬腳而免於覆滅。
杜海棠回來之後,已經開始轉型的修會迅速完成轉型任務,所有業務併入當時還很小的杜氏,然後越來越壯大,轉型堪稱華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