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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55:26 作者: 山有嘉卉
    他總抱歉的告訴他們,自己並不主攻先心病,然後給他們推薦醫生,「希望你們能儘快去找他,早點治療,早點恢復健康。」

    他們來時同樣緊張,走時仍舊緊蹙眉,也許唯有聽到醫生說手術順利,才會露出笑臉。

    他見得更多的,是主動脈疾病過來的病人,他們很多來的時候是由急診收入,就像七個月前改變他今後一生的那個病人,主動脈夾層。

    可是這一切,都好像走得很遠了。

    江汨羅轉頭看見他有些怔怔的站在那裡,懷裡抱著三盆花,一時失笑,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喂,回神啦!」

    她的聲音柔和,還帶著剛才跟貓咪說話的笑意,沈延卿一下就回過神來。

    又有些不好意思,為自己的失態。

    他好像總是在她面前維持不住自己一貫的淡定和從容。

    「不覺得重麼?」江汨羅伸手接過他懷裡的花盆,擺了一盆在窗台有陽光能照到的地方,然後問,「這盆叫什麼名字?」

    沈延卿看了眼花盆,「這盆是果汁陽台,橙色大花微月,單花花期比較長,重瓣,而且有淡淡的香味,照顧起來也很容易,屬於入門級別的品種。」

    江汨羅點點頭,又回頭看另外兩盆,再抬頭看他一眼。

    還沒問,沈延卿就道:「這盆是金絲雀,也叫富貴金絲鳥,花不算很大朵,但花瓣特別多,花是金黃色的,有點事特別抗病,耐修剪,勤花,很容易開出爆盆的效果,看起來很漂亮,所以很多都喜歡。」

    「另外這盆叫繁星天荷,花是粉紅色的,比較小,形狀也很特別,花瓣是尖尖的,看起來有點像荷花,花開很多,一個花枝上能開十幾朵,盆栽放在陽台,開花了也很賞心悅目。」

    「不過這盆還沒長成,你今年可能看不到。」他最後道。

    江汨羅點點頭,看了一眼他微顫的右手,又問了句:「你不覺得重麼?」

    沈延卿愣愣,然後點點頭,「是有些重,不過還好。」

    他最近幾個月都在認真鍛鍊,右手恢復得慢,只能用一半的力氣,但左手臂力卻更甚從前,他剛才就基本都靠左手在用力,右手更多是托著花盆不叫掉下來。

    江汨羅聞言有些疑惑的瞪大眼,柳葉眼裡閃出好奇,沈延卿瞥了一眼,立刻又垂下眼瞼,「照顧它們的方法,還有可能以後還要給它們移盆,我晚點整理好發給你。」

    「……多謝。」江汨羅覺得有些頭大,照顧自己和兩隻貓就算了,現在還要照顧花了。

    沈延卿送完花,本來是要走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偏沒有走。

    江汨羅看看時間,乾脆道:「再麻煩你一下可以麼?幫我搬到別上去。」

    頓了頓,她笑著繼續道:「為了答謝你,我請你吃飯?」

    沈延卿心裡想拒絕,畢竟花本來也不是他送的,他不過是幫封悅跑個腿罷了。

    可出口就是:「好啊。」

    說完自己就先愣了愣。

    直到他和江汨羅在一家日料店坐下,也還沒想明白,自己怎麼就答應了呢?

    就這麼缺一頓飯???

    「這家店還不錯,聽說店主是去東京學廚回來的。」江汨羅笑著道。

    她坐在他的對面,手撐著下巴,姿態閒散隨意,在日式裝修暖黃的燈光里,眉眼間散發著愜意的氣息。

    沈延卿不由自主的抬頭打量她,覺得有些新奇。

    這又是一個不一樣的江汨羅。

    「這裡茶泡飯是鎮店之寶。」她笑著戳戳菜單。

    沈延卿是第一次來,當然都聽她的,「那要兩份,你一份我一份?」

    說得好像幼兒園的小朋友分糖果似的,江汨羅忍不住在心底偷笑,目光從他的額發上往下滑,划過青年因為認真思考而微微抿起的嘴角。

    臉孔線條清雋,又利落,隱約還有些少年氣,穿著白色的襯衣,是那種念書時會被許多女生偷偷喜歡的少年模樣,實在看不出他已經過了三十歲了。

    不過眉宇間的確沒有絲毫生澀,只有沉靜和練達,似乎經歷過許多故事。

    「刺身拼盤和天婦羅拼盤,要哪個?」沈延卿抬頭問她。

    江汨羅收回發散的思緒,仍舊托著下巴,笑著反問他:「為什麼不能都要,沈先生,你還是小朋友嗎?」

    成年人,當然是都要啊!

    語調里的笑意和調侃讓沈延卿忍不住眨眨眼,心說我還不是想替你省錢,既然你不稀罕,那就算了:)

    點了單,沈延卿喝了口烏龍茶,覺得有些不方便,於是解了襯衣袖口的衣扣,一絲不苟的把袖子挽到肘彎。

    露出了他緊緻結實的小臂,和右臂上蜈蚣似的傷疤。

    江汨羅的目光一頓,忍不住咦了聲,這一聲驚訝很輕,也很短促,但還是被沈延卿聽見了。

    他目光微閃,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嘴角微抿,「這是個意外。」

    沒錯過他語氣里的言不由衷,江汨羅眼皮一跳,抬眼去看他,看見他神情里一抹夾雜著抗拒的不自然。

    「沒什麼大不了的。」她輕笑,端起茶杯,「又不醜。」

    若是她沒看錯,那道疤極深,當時傷勢可能很重,要是跟命比起來,就是再丑些也不會讓她覺得丑。

    沈延卿聽了卻一頓,苦笑,「是啊,不醜。」

    只是斷了他的前途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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