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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43:29 作者: 鹿無骨
無憂谷宴請的酒席幾乎占據了主屋外所有的空地,連同屋子裡,前前後後擺了三百來桌。
溫庭雲的耐心只夠應付和他相熟的那幾位谷主們,張穆遠和傅嚴吃了秤砣鐵了心地要抓住這個機會把九爺灌個底朝天,一人一隻手搭著胳膊不讓他走,張穆遠甚至不惜當眾拿出他的大殺器——胡琴,演奏了一曲《百鳥朝鳳》,胡琴音質淒婉蒼涼,差點把一邊看熱鬧的啞巴林故言給拉哭了。
秦箏只好自己一人去跟那些連名兒都叫不上,堪堪來吃喜酒的人道謝。
「久聞教主威名,今日有幸見證教主喜事,在下先干為敬!」
「二位真是郎才……咳,天造地設的一對,在下敬教主一杯!」
「恭賀教主和谷主喜結連理!普天同慶啊!幹了幹了!」
秦箏走過一圈,菜沒吃上幾口,光喝酒都飽了,才把那些源源不斷擠到身邊祝酒的給勸回了座上。
有幾桌的人看上去無門無派,規規矩矩地坐著吃,不敢鬧不敢敬酒,看著甚是拘謹,秦箏瞭然,定然是被溫庭雲給嚇過來的。
他走到那幾桌中間,直接提了滿壺的酒,舉過頭頂,「若無各位兢兢業業的操持,地藏神教也無今日的安穩長久,秦某人謝過各位了,有幸借著這個機會見諸位一面,我幹了,各位隨意。」
他仰頭喝完了整壺,四五桌各大掌柜的們「唰」地站起來,紛紛喝光了杯中的酒。
「教主海量!佩服佩服!雖然是頭一次見到大人,不過教主在咱們心裡就跟老朋友似的,早已相熟了!哈哈哈哈!」
「就是就是!小的們聽聞教主做得一手好菜,也想嘗嘗呢!」
一人湊到秦箏身邊,沒大沒小地用手肘拐了他一下,低聲說,「教主要是饞酒了,下次到小的店上喝個夠就是,我保證不讓九爺知道!嘻嘻嘻嘻!」
跟動輒把「俠義」「天下」掛在嘴邊的名門大派打交道久了,這種撲面而來的市井之氣愣是讓秦箏一下子沒接上話,他還是一貫地笑著問,「你們……都哪聽說的?」
「哎喲教主你可不知道,九爺說就沒你不會做的菜,早中晚夜宵都是親自下廚,放得下身段,從來不拿架子,又貼心又細緻,恨不能天天滿漢全席地捯飭,我夫人連包餃子都能露餡,可把咱們羨慕死了。」
「九爺還說啊……」
「九爺提起過……」
「都是九爺說的!」
秦箏:「……」
酒勁兒上頭,秦箏也沒太聽清楚這位九爺都跟大家說了多少他的事,反正前前後後添油加醋地把地藏神教的教主包裝成了一位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提得起刀劍震天下,握得穩鍋鏟定廚房的形象,威嚴里不失賢惠,讓秦箏聽得都笑不出來了。
這時候混在嘻嘻哈哈的人群里走過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他大手一揮把還要來七嘴八舌的人給擋開了,秦箏醉眼朦朧地歪頭看過去,臉上恍恍惚惚的笑意未褪,「你……蘇耽?!」
蘇耽攙著他一隻胳膊,朝起鬨的人喝了一聲,「九爺愛說什麼諸位聽著就好,別嚼舌根,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敢灌人酒,我看你們就是皮癢!自己吃著,我帶教主先回去。」
他不由分說地攙著秦箏直接回了臥房,麻利的弄了一碗醒酒湯叫他喝下。
秦箏滿面通紅,眼皮抬也抬不起來,「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蘇耽掃視著婚房裡到處都很扎眼的紅綢,沒打算坐,抱著手道,「九爺也算待我不薄了,不說看著他長大的,我也沒那個資格忝居他師父之位,不過嘛……你倆修成正果我也該來討杯喜酒喝。」
秦箏淡淡地笑笑,「多謝。」
「我不配你們謝,是我該謝。」蘇耽朝身後看了一眼,「他也快回來了,大概沒什麼好跟我說的,走了!」
秦箏看著他的背影,見他腳步一頓,側過頭又道了一聲,「恭喜了,保重。」
有些仇恨是處心積慮,機關算盡,到了頭也只是戛然而止在生命終結的那一刻,而有的無心之失,陰差陽錯的怨,也不過就這麼消減了,一碗醒酒湯,一場生死相隨的相陪,或者若即若離若隱若現的歉意。
在他蘇耽的愧疚里,溫庭雲用冷漠偽裝卻透出來一絲的柔軟中,皆大歡喜地各奔東西。
秦箏抱著一個空碗趴在桌上睡著了。
夢裡只有潺潺溪流的聲音,他挽著褲腿兒,白嫩細長的兩個腿根子插在水裡,清澈得能見到腳丫子,一步一划地走著,滑溜溜的小魚從腳邊逡巡而過,費了半天功夫也抓不上來一條。
「哥哥上來歇會兒吧。」蘇子卿就靠在岸邊一顆大樹下,受傷的兩條腿撐得筆直,小孩兒雙手攏成了個小喇叭朝著秦箏喊。
「欸——再等等,抓不到咱倆中午要餓肚子。」
秦箏「唰」地把手戳到水裡,又抓了個空,「要不是怕打草驚蛇,我好想發個功把這河底給掀了,背一籮筐回去,咱能吃到明年!」
蘇子卿笑得倒仰,「抓不到咱去吃鎮上買甜糕好嗎?」
「子卿想吃甜糕?」秦箏往自己身上擦了擦,把手上的水擦乾淨,一晃一憂地朝岸邊走,摸去懷裡找錢袋子,「那就買甜糕去,欸??我的錢呢?!我的錢呢?!」
看他一臉窘迫的戳在原地找錢袋子,蘇子卿抬起小手晃了晃手裡的東西,「在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