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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43:29 作者: 鹿無骨
    或許,在赤伯的心裡,他從來沒有盡過一個為人父母該盡的責任,這個兒子他也不敢去相認。

    顧念這這一點,溫庭雲始終為他保守著這個秘密,只有私下單獨倆人的時候他會口無遮攔地喊一喊自己爽,在秦箏面前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千日紅一直沒有露面,只是托劉虞把劉堇梔拓下來的東西盡數交給了秦箏,因為溫庭雲的玉佩是最後一片墓穴地圖的殘本,那三份殘缺的地圖拓本,也就落在了溫庭雲手上。

    白日裡,秦箏在湖邊練劍,溫庭雲就坐樹下陪著他。他也算不清究竟有多少年沒有再見過刀光劍影里驚鴻一瞥的秦箏了,只見他迴轉輕挑間,斷虹如生長在他手上的一隻臂,靈巧自如,劍意凌厲。神武行鍛造的兵器,是照著主人的性子去造的,所以斷虹懂他,才會在肆意的劍氣擊打下,垂落淅淅瀝瀝的花雨。剛中帶柔,厲而不狠,就像秦箏這個人一樣,他熬得住失意落魄,按得下滿腹仇恨,只做自己覺得對的事情。願打願挨是為恩義,重新振作,也是為恩義。

    劉翹說他懦弱無能,只有溫庭雲懂他,要把一個人的恩情還到他自己覺得足夠了,不再欠著了,剩下才是無所顧忌,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時候。

    秦箏需要的是時間去消化各種牽扯,等他消化夠了,他還是他。

    在溫庭雲的心裡,永遠都是足夠耀眼的人。

    溫庭雲看著自己心上人衣袂翻飛,腳下千般變幻,蜻蜓點水般淌過平靜的湖面,帶起一圈圈漣漪,而後找了一塊小尖石,足間輕輕點了上去,單腿一抬,寶劍收到身後,瀟灑的對著岸邊的他一笑。

    恰好微風拂過,吹落了幾片花瓣在他的發間。

    溫庭雲翹著二郎腿,背靠大樹,邊看邊笑。

    「怎麼樣?比起從前退步了嗎?」秦箏站在小石頭上,穩如泰山,抬著一隻腿,身長玉立的模樣像個仙鶴似的。

    「我又沒和哥哥交過手,光看的話,嘖……」溫庭雲故意皺了皺眉。

    「怎麼?下盤不穩了?還是劍出的慢了?」秦箏擔心起來。

    「比從前,有過之而無不及!斷虹一出,誰與爭鋒!」溫庭雲不吝讚美之詞,把秦箏說臉紅了。

    「好啊你,既然這樣,咱倆練練?」

    秦箏反手橫劍打來,點著水面,疾掠到溫庭雲跟前,溫庭雲急忙去抓被他插在一邊的寒牙。

    「乓」地一聲,刀劍相撞,震得手中刀柄嗡嗡作響。

    「真打啊?!」溫庭雲撣了下身上的塵土,這幾日都穿著一身淨白素衣,頭髮也沒束,看上去就像個病弱公子哥,和他以前全身玄黑勁裝的氣質比起來,文弱了不少,不過脫掉了那身煞氣很重的裝束,個子挺拔身材解釋的溫庭雲,反而多了些王公貴氣,頭髮這麼隨意散在肩上,偶爾低頭一笑,甚是勾人。

    「真打!來!」秦箏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往他松松垮垮的衣服里瞟,一門心思要試試他的真功夫。

    溫庭雲無奈地搖搖頭,二話不說提著寒牙便上。倆人身量都十分輕盈,又都穿著白衣,只見湖邊兩道白色身影你追我趕,刀光劍影眼花繚亂,偶爾驚起些水花,水簾還沒落回湖面,倆人便如浪裏白條眨眼就穿過去了。

    赤伯在岸上瞧得真切,這哪是切磋,分明是沒臉沒皮的調情,不過話又說回來,虛慈指點過秦箏之後,他開竅得很快,如今雖然身中劇毒,內里損耗嚴重,可表面上確實瞧不大出來。秦箏本來就是個練武奇才,先天悟性加上後天努力,赤伯根本不擔心,憑他這身功夫,從這齣去誰還攔得住他麼。

    再看溫庭雲,刀法詭異狠辣,年紀輕輕下手一點都不猶豫,臨機應變的能力比秦箏還要快上許多,赤伯眯著眼睛,視線不住地隨著溫庭雲而去,這小子看上去輕浮不可靠,嬉皮笑臉油嘴滑舌,可真打起來了那認真勁兒,明顯是從刀山火海里淌過來的。在這個風雨飄搖的江湖之中,為自己掙得一席容身之地實屬不易,是要惜命的人才做得到的。

    赤伯惆悵地揉著自己一雙殘破不堪地廢腿,想起劉棠和林故言把他們倆撈回來時,劉翹憤憤不平說的話。

    「秦箏這小子,萬丈山崖跳下來,憋著一口氣全部渡給溫庭雲了。就這麼一根破繩子,他到底怎麼想的,要是一個人沒力氣了,這不拉著一起屍沉河底了麼!一起跳崖還嫌不夠,緊給我們找些破事兒! 」

    林故言搖搖頭,比了個划水的姿勢,又指了下那根系在二人腰間的繩子。

    劉棠解釋道:「秦箏應該就沒想過要尋死,他們跳下來之後,憑那口氣足夠游到河邊了,秦箏靠這條繩子拖著溫庭雲的身子,游到岸邊安全的地方才失去知覺的。」

    林故言見劉翹特別嫌棄秦箏,耐心的給她比劃了大半天,指了指溫庭雲的腦袋,嘴裡不住地「嗚嗚嗚」。

    劉棠斜眼看了看他,道:「溫庭雲中了迷/藥,若不是他非人的意志力,早就神志不清了。大抵也是想護著秦箏安全逃脫才一直撐著,方才見他小腿上有七處整齊的刀傷,應該是他自己割的,力求放血保持清醒。萬幸倆人撐到了最後。」

    見劉棠和林故言都在幫他們說話,劉翹不樂意了,當時她說:「哼,這倆人,誰都沒把自己的命放心上,眼睛裡面就只有別人!反而累到師父和我們!狹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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