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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41:47 作者: 木子金三
    他翻了個身,就這麼仰躺在地上傻笑。

    行人嫌棄:「哪來的瘋子。」

    叶音也單純以為這人心智有失,不願染麻煩,於是繞路過去,沒想到叶音剛走出幾步路,就聽到身後傳來嘟囔聲。

    「……沒了,嘿嘿,都沒了…」

    「開墾的地沒了,嘿嘿嘿嘿嘿…」

    叶音回頭看去。地上的男人坐了起來,眼淚汩汩落,嘴角卻還是揚著的。

    行人們紛紛避了開去。

    此時又有一老漢跑來,扶起地上的男子:「兒啊,回家了。」

    男人過了會兒才應,茫然道:「什麼家?」

    他搖搖晃晃,伸出一根變形的手指,胡亂指著人咿咿呀呀:「嘿…地沒了…嘿嘿家沒了,都沒了…」

    老漢聽的老淚縱橫,抹了抹眼睛,又去扶男人。

    叶音抿了抿唇,但見男人有人管,於是繼續趕路。不料變故陡生。

    「我的兒啊——」

    倉惶一聲哭喊,驚的叶音再次回頭,入目是刺眼的紅,男人撞牆了。

    叶音心頭一顫,趕緊上前查看,然而男人已經斷了氣。

    老漢哭天搶地,也換不回兒子的命。

    人群中一名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靠近:「老伯,我幫你把令郎送回家去罷。」

    叶音想了想,也一併跟了上去。老伯的家在城外三十多里,與其說是屋子,不如說是幾塊木板拼成,外面稀稀拉拉種了圈籬笆,圍了個院子。

    而這個家裡,乾草鋪成的床上還躺著一個病重的婦人,旁邊蹲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兒。

    女人費力的坐起來,待看到男人的屍體時,怔愣了片刻,凹陷的眼流出兩行淚。

    老漢欲言又止:「芳娘,你…哎…」

    話沒說完,老漢捂住眼蹲在地上痛哭。

    然而叶音發現婦人的眼遲遲沒有眨動,她心裡一慌,剛抬手查看,婦人就直挺挺倒回了草堆。

    「娘?!!」

    小男孩慌亂的晃著女子:「阿娘你醒醒,阿娘…」

    「…阿娘別不要我,你醒醒啊,阿娘,阿娘」

    他忽然轉身推搡著叶音:「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阿娘,都是你。」

    途中一隻大手攥住男孩,清泠的嗓音傳來:「你阿娘本就病重,是你爹的死刺激了她。你莫是非不分。」

    小男孩兒大睜著眼,隨後嚎啕大哭。

    老人失神的看著哭泣的孫子,他的眼像乾涸的泉,再流不出淚了。

    書生走過去,「老伯。」

    頓了頓,他還是道:「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半晌,老人渾濁的眼才動了動。他啞聲道:「我兒開了荒田。」

    叶音和年輕書生對視一眼,凝神聽老人講下去。

    很尋常的故事,老人一家原本租了地主的田耕種,可是租子太高,他們活不下去,於是老人的兒子就去尋了一塊地開荒。

    他們家裡沒有好的農具,老人的兒子便造了石斧砍樹,可想效率極低,且累人。

    為了撐到兒子把地開墾出來,老人和兒媳婦沒日沒夜地耕種地主的田,最後兒媳婦累倒了,一病不起。

    兒子本想把開墾的地賣了換錢,誰知道被人告密,於是官兵抓走了男人,而男人剛開墾的地便充了公。

    地沒了,家裡也沒糧了,身體也垮了,妻子更救不了,萬念俱灰,男人便撞了牆。

    書生神情幾經變化,最後只嘆道:「荒田不耕,耕完人爭。」

    屋裡壓抑沉寂,孩童的哭聲弱了,最後昏死過去。

    叶音腦中紛雜,不知怎的想起年少時,網上有人討論:古人太傻,沒地了去山裡開荒啊。誰給地主賣勞力?

    事關生計,農戶怎麼可能會傻。給地主賣勞力,只要風調雨順,還能落點口糧。

    若是私自開荒,辛苦一場不但什麼都落不著,有可能還蹲大獄。

    說起來,老人的兒子還算「幸運」。

    叶音蹙著眉,掃過屋中的一切,缺了口的碗,裝著河水的木桶。一個破爛的木櫃。

    還有什麼?

    對了,還有一張瘸腿桌子。堆積的雜物,以及角落裡最貴重的的一柄半舊鋤頭。

    第50章 尋母

    「老伯。」書生喚道。

    叶音跟著看去,書生有些不好意思:「相遇是緣,在下家中略有薄產,若老伯不嫌,可攜孫兒前去,富裕不敢保證,但衣暖飽腹不成問題。」

    老人灰暗的眼慢慢亮了,他看著孫兒,又看向書生,隨後跪地叩首:「謝公子,謝謝公子。」

    書生扶起他,「老伯快起來吧。」

    書生出去院子,不一會兒帶了三個漢子回來,他們幫著埋葬了老人的兒子和兒媳,期間的費用,書生承擔了。

    待老人歸還鋤頭,就抱著孫子亦步亦趨地跟在書生身後。

    日落西斜,書生走向叶音,拱手道:「敝姓桓,單名一個瑾。淮西人士。敢問姑娘名姓。」

    若是叶音頭戴幕笠,亦或是面覆薄紗,桓瑾斷斷不敢如此詢問。

    眼前女子雖容貌不算絕色,但清秀有餘,尤其一雙眼睛,有神而堅定,配著身上勁裝,英氣十足。且同他一起護著老人回家,足見心地良善。

    桓瑾便大著膽子問上一問,若是就此別過,此後無期,他定會遺憾。

    叶音默了默,道:「我無姓,只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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