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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41:47 作者: 木子金三
「你殺他們沒用。」叶音道。
這些官兵都是聽命行事,說難聽點兒,就是一群帝王的傀儡。
叶音握緊他的手:「阿九,真正該死的人不在這兒。」
顧澈未動。
兩人僵持著,良久,顧澈才卸了力道,由叶音帶著他離開。
山林里沒有工具,兩人鼓搗半天才勉強生了火。
叶音脫了外衫和長褲在火上烘烤,顧澈下意識背過身子。
「你還穿著濕衣服作甚,冬日的晚上能凍死人。」沒條件就算了,現在有火不烤,豈不跟自己過不去?
猶豫再三,顧澈才脫了衣服,為了避免尷尬,他找著話題。
「盧州離江南不遠,一旦入了江南的地界,怕是皇命不受,元樂帝不知道我們要下江南,但是江南周邊的地方,他肯定會派人嚴防死守。」
南下之路已是如此,若叶音當日沒有找到顧庭思和顧朗,那丫頭帶著小孩兒北上,定是自投羅網,屍骨無存。
每思及此,顧澈就對叶音止不住的感激,以及後怕,兩種情緒交織,真是磨煞了人。
叶音接茬,也帶著兩分好奇:「以當今的狠厲,皇命竟入不了江南?」
顧家兒郎勇武,元樂帝依然下令殺了。
顧澈譏諷的扯了扯嘴角。
叶音識趣地沒再問了,就在叶音快要入睡時,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元樂帝非嫡非長,後來經過多方角逐,他才被文臣扶持上位。」
叶音一下子清醒,豎起耳朵聽顧澈講述如今這位皇帝的過去。
顧家忠君愛國,不會妄議帝王,顧澈受此影響,以前也只是聽聞隻言片語,不願深想。
但逃亡的這些日子,顧澈心中藏著恨,便將元樂帝這個人,以及元樂帝過去做的事,翻來覆去分析著。
過往不明白的地方,現在撥開雲霧終於看得清晰。
元樂帝最開始不是被作為繼承人培養的,長大後,各種因緣巧合以及陰謀算計下,他才登上帝位。
論狠辣心計,元樂帝不缺。否則他也不會笑到最後。但很多事情具有雙面性,一個陰狠毒辣之人,看他人便也如此,即謂以己度人。
元樂帝上位後,扶持文官打壓武將,眼看文官勢大,又縱容宦官迫害文臣。元樂帝不會管對錯,他只想看到自己御下勢力平衡。
他將心思放到了平衡朝中勢力上,個人精力有限,卻又不願給自己的兒子放權。元樂帝不希望他的兒子們平庸,但也不願兒子驚才絕艷,威脅他的皇位。
天家皇子尚且如此,更何況外人。
江南遠離皇都,元樂帝一面派心腹前往當值,一面又疑心前去的心腹,不久後便找了由頭結果人。長此以往,誰又再願意真心替他辦事,能糊弄就糊弄。
顧家人屍骨未寒,顧澈對元樂帝的評價也不再委婉平和,而是直指痛處,言語犀利。
叶音嘴角抽抽,果然不管是哪個時空,帝王都是有一些該死的共通性。
火焰在夜風中搖曳,火堆里發出噼啪的暴裂聲,顧澈撿了根木棍撥了撥火堆,輕聲道:「顧家不會是最後一個。」
叶音抬眸,橙紅色的光映在顧澈的臉上,明明滅滅,他眼中倒影著薪火,卻無半分溫暖。似乎只是一個旁觀者冷漠地下了評語。
顧澈靠在樹幹上,「睡吧。」他閉上眼。
叶音摸了摸烘烤的外衣,勉強半幹了,取下來蓋在顧澈的身上。
她轉身時,聽到身後的輕聲:「謝謝。」
謝謝叶音陪他一起在水中逃命,陪他一起躲追兵,也勸住他,如無必要,不必將利刃對準一群執行皇命的傀儡。還要謝謝她送來的衣服。
山林里的夜不好過,後半夜時,饒是叶音也被活生生凍醒,地上的小火堆漸漸勢弱,叶音躡手躡腳起來,添了柴禾。
然而這微小的動靜也驚醒了顧澈,迎著他清明的目光,叶音溫聲道:「雖然冬日天冷,不過也正因此,沒了毒蟲蛇蟻。咱們還是占了一頭。」
她說話的時候,嘴唇都無意識發抖。她被凍著了。
顧澈心頭一瞬間湧來濃烈的愧疚。如果不是因為他,叶音不必受這些罪。
眼看她要重新坐回之前的地方,顧澈沒忍住開口:「叶音。」
叶音:「怎麼了?」
顧澈目光緊緊盯著火堆,吶吶:「書上說,古時少衣物,天寒,人群聚之。」
「我會閉上眼睛,堵住耳朵。」
叶音微怔,隨後彎了彎眉,她抬腳走來,蹲在顧澈身邊抱住他:「不必。」不必遮眼堵耳。
人體的溫度傳遞彼此,漸漸驅散了四肢的寒意,叶音也陷入了沉睡。
夜幕退去,清晨一聲滴答,叶音睜開眼,眉心的露水順著鼻翼滑落,沒入在唇縫中。
火堆不知何時熄滅,身上蓋著的衣裳也濕潤潤。果然山林潮氣重。
他們靠著兩條腿往盧州城行去,幸好中途遇到一位趕車的老農,才免了行路之苦。
到城門時,叶音取出兩人的路引和籍貫證明,當時匆匆跳水,她把東西卷了卷,藏在干空的水囊里。
她和顧澈皆是風塵僕僕,叶音苦著臉,說他們夫妻下鄉收集土物,結果被人搶了,只能灰溜溜回去。
守城的官兵也覺得他們倒霉,揮揮手就讓他們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