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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36:15 作者: 少地瓜
剛見面就被誇,晏驕還有點不好意思,忙道不敢。
張仵作用沒拄拐的一條胳膊擺了擺手,一邊往裡走一邊道:「不必過謙,咱們這行什麼處境你我都明白,人是一年少似一年,你一個青春年華的姑娘肯把身子投進來,委實不易。」
在年近七旬的他看來,才二十來歲的晏驕可謂青春年少。
這正廳的門檻有些高,張仵作進門時便有些艱難,阿苗本能的想去攙扶,手都伸出去了卻又半道撤回來,如晏驕一般生怕傷了這位老先生驕傲的心。
誰知張仵作歪頭看了她一眼,反倒笑了,又看向晏驕,「這位小朋友便是你的弟子?倒是個好孩子。」
阿苗聞言恨不得將腦袋甩出殘影,慚愧道:「我還差得遠呢。」
張仵作笑了幾聲,有些費力的提著假腿進去,微微喘了幾口氣,看見那臨時搭建起來的架子上放的焦屍後,先低聲念了幾句往生咒,這才擺擺手,「開始吧。」
見晏驕要推辭,他自去拖了一把椅子坐下,「我這把老骨頭如今眼也花了,手也抖了,如今也只是來幫忙的,你我探討罷了。」
晏驕無奈,穿戴好了,「那晚輩就班門弄斧了。」
因死者生前曾翻動過的緣故,屍體表層燒的非常完全,幾乎找不出一點完好的皮膚。
晏驕等人將屍體調整為方便解剖的仰臥位時,不可避免的掰下來許多焦糊的黑色人體組織,露出來裡面紫紅色的生肉。而內層略新鮮的組織深層又緩慢而持久的滲出許多組織液,整個場景既詭異又噁心。
死者生前佩戴了不少首飾,晏驕將它們一一摳下來後擦洗乾淨,果然名貴非常。
張仵作眯著眼看了會兒,「聽說死的是郡主?」
晏驕化開屍體胸腹腔,聞言道:「說實話,晚輩對死者身份心存疑慮,希望今晚的解剖結果能替我答疑解惑。」
張仵作並未追問,只是點頭道:「不錯,咱們做仵作的最怕先入為主,若一開始就認定是如何如何,豈不是被牽著鼻子走?還驗個甚屍。」
他的說法簡單粗暴,若非場合不對,阿苗簡直能笑出聲。
「根據死者胃內容物的消化程度判斷,她應該是飯後不久就死亡了。」晏驕用勺子將胃袋內的溶液舀出,仔細辨認後忽叫了門外的宋亮來,「你去問問廚房的人,今天一天三頓往郡主院子裡送了什麼飯,要詳細的菜單。」
第142章
張仵作看著晏驕有條不紊的動作和分派任務,不覺含笑點頭。
他與邵離淵是舊相識, 哪怕如今退居幕後, 兩人偶爾也會碰個面閒話家常。
之前邵離淵忽然說尋到一顆好苗子,難得還是萬綠從中一點紅,張仵作當時還不信, 可後來漸漸留意起來, 果然民間多有傳聞, 百姓們渲染的厲害程度比邵離淵自己說的更甚。
當時張仵作只是將信將疑, 直到今日見了面才知傳言果然不假。
宋亮手腳很快,不多時就提著負責送飯的僕婦來了。
那僕婦傍晚就聽說郡主死了, 又不得回家, 正自惶恐不安時,忽見個小山般魁梧的大漢雄鄒鄒找自己過來問話,頓時肝膽俱裂, 唯恐有來無回, 落地之後聲淚俱下道:「大人, 諸位大人,民婦只是來做活的,什麼都不知道, 也什麼都沒幹啊!」
大廳內拉了屏風, 她也看不清後面影影綽綽的究竟是誰,可總歸這些大人們一句話就足以取自己性命,越發恐懼,哭的鼻涕眼淚糊滿臉, 當真可憐極了。
她正哭嚎,就見屏風後頭忽轉出來一個眉清目秀,約莫十來歲的小姑娘,頓時愣住,一時竟忘了哭。
阿苗先學著晏驕素日的做派,溫聲軟語安撫一番,然後細細詢問了今日郡主院內接收過的飯食,待問明白之後,便掏了一粒銀錁子送與那僕婦壓驚,「嬸子若回頭再想起什麼事兒來,可千萬記得悄悄地來找我們說。」
那僕婦見非但性命保住了,還額外白賺將近二兩銀子,歡喜登時壓過恐懼,忙磕頭不迭,又連連點頭,也不用人送就腿腳麻溜兒的回去了。
不必阿苗轉述,屏風後面的晏驕和張仵作早就聽清僕婦回話,越發覺得死者並非陂剎郡主。
因時下風氣向來是服侍的人等主子用完飯後再吃,若將主子和下人的飯一併送來時,做奴才的便都是吃冷飯了。
而使團身份不同,那兩名侍女又是郡主身邊的人,後廚也不敢怠慢,所以每日三餐都是掐著時間,估計郡主吃的差不多了再熱乎乎的送來。就連菜色也與郡主所用類似,只不過去掉珍貴之物後數量減半罷了。
那陂剎郡主每日都是午時二刻用飯,約莫兩刻鐘結束,若死的真是她,死者胃容物應該有相當程度的消化才對,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完整。
晏驕與張仵作相視而笑,後者越發感慨起來,怎生自己前些年沒遇上這麼個有天分的孩子,不然若收了做徒弟,此生也算不枉了。
一時又羨慕起晏驕的師父,當真是有福,況且能教出這樣的徒弟,只怕也是業內高手,可惜以前竟沒聽說過,當真是一大憾事……
他正思緒翻飛間,忽聽清理完胃袋的晏驕咦了一聲,低聲嘟囔道:「這人胃潰瘍很嚴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