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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36:15 作者: 少地瓜
但距離屍體所在的床榻最遠的一扇窗子卻是個例外:它縫隙內塞的紙,是事先黏在窗框邊緣的摺疊起來的紙條。
如此一來,窗子從外面一關,房間乍一看照樣是密封的。
晏驕精神一振,大喜,「所以,兇手是從那扇窗子跑掉的!」
說著,她又皺眉道:「此案非同尋常,他們竟如此藏掖,若耽擱查案就不怕大人發怒嗎?」
「他們可精明的很呢,」小八嗤笑道,「你沒瞧見方才他們都走的很慢麼?你後腳一出院子,他們就掉頭跑去找邵大人說話了。」
許倩性子火爆,一聽這個簡直要原地爆炸了,當即憤憤道:「欺人太甚!我找他們說理去!」
「回來!」晏驕一把拉住她,哭笑不得的望著她單手提刀的架勢道,「你這是去說理還是拳頭大的就是理?」
倒不是怕許倩打不過。
這小姑娘確實是個如她自己所言「悍不畏死」的武痴,只要一有空就拉人對練,功夫可謂突飛猛進,就連小六等上過戰場的也連連誇讚,直嘆這是位天資出眾卻生不逢時的陣前衝殺好苗子。
燕櫻等人雖是捕頭,年歲大、經驗豐富,但到底有官員通病:保守,碰上許倩這種不要命的打法,百招之內勝負尚未可知。
見小姑娘臉都氣紅了,晏驕伸手往她腮上捏了下,看著她瞪得圓溜溜的眼睛道:「這世道就是這樣,不是每個人都那般光風霽月的,想長大,就得學會見怪不怪。」
許倩重重哼了一聲,從鼻腔內狠狠噴出兩道白茫茫的水汽,像極了一頭被激怒的小牛犢。
望燕台的冬季這樣冷,可她現在卻覺得人心冷漠比起寒冬尤甚。
人命關天,朝堂大事,竟也被這些人拿來玩弄,成為他們較量的籌碼。
晏驕順勢收了面上笑意,「沒聽六爺八爺說麼?燕櫻他們也不是傻子,只怕這會兒早就把線索補上了,哪怕隨手扯個「剛發現」「不想打草驚蛇」的幌子呢,除了我這要去驗屍的人之外,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於大局無礙,即便邵大人有心照顧我,怕也不好發作的。」
這下連宋亮這個直腸子都覺得棘手了,「那該如何是好?」
一陣寒風颳過,吹得眾人麵皮發緊,真是心寒尤勝天寒,俱都下意識看向晏驕。
卻見晏驕突莞爾一笑,眼露狡黠,「我也留了一手啊。」
她不也有一條重要猜測尚未公布麼?
除阿苗之外眾人雖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如此成竹在胸總是好的,紛紛覺得心中輕快了些,這才有心情去後面伙房胡亂吃了飯。
他們去時,燕櫻和堂溪也剛從邵離淵那裡回來,瞧見飯吃到一半的晏驕等人後,竟一反常態的微笑點頭示意。
許倩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握住了桌下寶刀,殺氣騰騰的瞪過去,從牙縫裡擠出話來道:「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晏驕竟也沒事兒人似的回了個微笑,又輕輕拍了拍許倩的手背,低聲道:「只怕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許倩噗嗤一聲笑出來,果然鬆了手,又夾了個醬鴨腿到碗裡,狠狠扒飯。
對面兩人見他們竟還能笑出來,微微有些詫異,不過馬上又恢復正常,去那一干差役們的桌上坐下,與眾人談笑風生起來。
一時兩邊都悶頭吃飯,氣氛詭異的平靜下來,只是有心人都能察覺到水面下的暗流洶湧。
為將風波控制在最小範圍內,邵離淵早就下令將此地團團圍住,如無他的親筆手令,所有人員只許進不許出,屍體自然也沒辦法運到外面的專業仵作房內解剖,只好尋了前院最寬敞的正廳就地進行。
晏驕才剛過去,就聽外面有人來報說張仵作來了,她忙起身整理了一番儀容,快步迎了出去。
天已經完全黑透了,院子四處石罩子內俱都燃起火燭,就見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脊背挺直,拄著拐杖,慢慢從門外陰影處走了進來。
他身材幹瘦,面上滿是皺紋,但眼神柔和而堅定,令人頓生好感。
晏驕想起方才小八打探到的,說這位張仵作原本是學醫的,後來在一次販藥途中不慎為歹人所害,劫掠財物後丟下山崖,以至於雙腿折斷。若非他通曉醫術,忍痛為自己救治,又抓了附近草藥續命,只怕當時就一命嗚呼了,哪裡等得人來救助?
可惜他傷勢過重,不得不截斷右腿保命,如今用的便是木質假肢。
從那之後,張仵作便立志與天下匪類斗到底。他身軀已殘,無法以正常途逕入公門,便藉由通曉醫術,對人體結構也熟悉的便利,從醫者硬生生改為仵作。
須知比起醫者受人愛戴敬重,仵作地位素來尷尬,一輩子干到死也就是個八品。饒是張仵作這般立功無數的,前些年退下來時難得沐浴皇恩,才得了個破天荒的七品恩賜。
正因為此,當初邵離淵招攬晏驕時,明知她勘查手段稍顯遜色,卻也依舊給了捕頭的名譽……
晏驕深吸一口氣,朝張仵作行了個晚輩禮,「夜深寒重,快先裡面請。」
說完,她側身讓出主道,卻沒有一點兒上前攙扶的意思。
張仵作立在原地打量了她片刻,忽然笑了,「我雖閒賦在家,卻也聽過你的大名,不錯,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