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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36:15 作者: 少地瓜
    況且京城距離峻寧府頗近,走民道也不過個把月,也不算遠門。

    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太過平靜,仿佛真的只是要出趟門,看的晏驕心生敬佩。

    飛虎堂的二當家雖然有些蠢蠢的,但總體真的不錯,瞧瞧,不僅宋亮自己,就連飛虎堂眾人也果然是響噹噹好男兒,從不計較這些兒女情長的。

    初四一大早。

    「那是我兄弟,我兄弟!就是鴉青色披風那一個!」

    「飛虎堂三當家,飛虎堂!」

    「大人親自選的,現在要跟大人進京啦,那可是京城!」

    傳說中心如磐石,為了飛虎堂長遠發展而不知思念為何物的飛虎堂主周鶴正拼了命的扯著嗓子吆喝,漲的臉紅脖子粗,額頭上青筋鼓起,嘴巴周圍漸漸泛起一層白沫。

    「遷徙」隊伍中不斷發出憋笑,大家都時不時抬頭瞥一眼連脖子都漲成豬肝色的宋亮。

    而宋亮自己顯然更不好意思。

    他甚至鼓不起說話的勇氣,只是將腦袋埋得更低了。

    太丟人了。

    他又不是頭一回出門,更不是孩子了,大哥這般行事,卻叫自己日後如何自處?

    因送行百姓過多,龐牧一行人車馬也不少,原本寬闊的道路竟意外顯得有些不夠用,車隊甚至需要縮短彼此間距,慢慢拐彎才好。

    任澤挑起窗簾看著外面亂鬨鬨一團,輕笑出聲,眼神柔軟。

    他的馬車慢慢靠近宋亮時,便低聲笑道:「不去與兄弟們道別麼?」

    真要說起來,他與宋亮接觸實在不多,卻難得合得來。就連衙門上下也都覺得詫異,因為這兩個人好像不管哪個方面都找不到半點相似之處。

    宋亮把腦袋搖成撥浪鼓,「不用不用。」

    任澤笑意漸濃,眼底卻隱隱有些落寞,視線掃過外面賣力敲鑼打鼓的彭彪、揚著飛虎堂大旗宣告三當家身份的周鶴,以及那些滿面紅光與有榮焉的飛虎堂眾人,竟隱約覺得這幅場景像極了當夜蘭姨他們悄悄送自己離開時的樣子。

    或許那些人都知道,自己一輩子都無法擺脫當下處境,所以當身邊有人可以遠行時,便拼了命的想送他出去。

    風忽然大了些,吹得任澤雙眼有些乾澀,他微微垂了眼眸,看著車窗外一寸寸往後移去的路石,竟難得有些留戀起來。

    當馬車又拐了一個彎時,任澤無意中抬眼一看,整個人都愣住了。

    人群洶湧,他卻在瞬間看到了深處有些站立不穩的幾個人:

    蘭姨,天香樓看場子的楊叔,還有,娘。

    他們正伸長了脖子,拼了命的往車隊中眺望,卻因不知哪一輛才是自己來的目的。

    蘭姨轉臉與煙巒說了幾句什麼,兩個人的神色都焦急起來。

    出身青樓的人天生就帶著一點低人一等的卑微,其實今天人這樣多,街上這樣熱鬧,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身邊站的是誰,但她們還是將圍脖拉的高高的,遮住了大半張臉。

    任澤呆呆的看著,喉頭上下抖了抖,一種空前強烈的情緒席捲全身,叫他兩隻手都微微發了顫。

    車馬不停,眼見著就要徹底從那兩個茫然而焦躁的女人視線中消失,任澤突然來了勇氣,猛地一把掀開車簾,朝那邊拼命揮著胳膊:

    「娘,我走啦!」

    自從淪落為罪臣之子之後,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痛痛快快的喊一聲娘。

    人潮洶湧,鼓聲震天,可煙巒還是瞬間看了過來,聽清他喊得什麼之後,哭的像個淚人。

    第136章

    任澤這一聲喊得雖響, 但周圍人聲鼎沸,除了附近幾人之外幾乎無人聽到。

    前頭騎馬負責警戒的圖磬本能的扭頭瞧了一眼, 又順著任澤揮手的方向搜索人群, 微微挑了挑眉, 一言不發的重新轉了回去。

    倒是馬車外的宋亮也跟著胡亂看,可惜人頭攢動中瞧不出任澤到底在與誰道別, 便憨憨問道:「你娘來送你了啊?」

    任澤拼命往後看了最後幾眼,見煙巒等人著實擠不動了, 這才戀戀不捨的縮回馬車,渾身沒了力氣一樣合了眼,輕輕嗯了一聲。

    「真好啊。」宋亮悠然嘆道。

    任澤下意識睜開眼睛,就見這莽漢面上竟流露出羨慕的神色。

    「你還有娘啊, 」宋亮摸了摸鼻子, 「我娘在我七歲時就死了。」

    任澤怔了下,心底突然有種封存已久的情緒轟然傾瀉,肆意奔流。

    他抬眼看著不斷晃動的車簾, 笑容如雪山清泉,「是啊,我還有娘啊。」

    只要活著, 總會有希望的。

    冬日在北方趕路實在不是什麼有趣的經歷,沒得景看, 沒得馬騎。大隊人馬又提不起速度,一天從早到晚窩在沒有實際減震功能的馬車上,晏驕簡直佩服死沒有孕吐的白寧了。

    好在峻寧府距離京城不遠, 像他們這樣不緊不慢的走,也不過十來天就能到。

    臘月初十這天晚上宿在驛站里,馬車才剛停穩,大家便迫不及待的跳下來活動肢體。

    廖蘅披了件銀灰色狐狸皮斗篷,巨大的帽兜將她大半張臉都藏在裡頭,只露出兩點圓鼓鼓的腮頭。

    小姑娘火氣旺,裡頭穿得紮實,外面又罩了厚厚的皮斗篷,都熱的出汗了,鬧著要脫衣服,被董夫人冷酷無情的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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