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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36:15 作者: 少地瓜
龐牧和晏驕等人前去慰問時,這廝還包著棉被蹲坐窗口,一邊吸鼻涕一邊對著窗紙外影影綽綽的風雪詩興大發,更欣喜萬分道:「這火炕果然是好東西,竟治好了我多年的老寒腿!」
南方濕氣重,文人身子骨又弱,基本上年紀輕輕就有類似於風濕、腰疼、老寒腿之類的毛病,這會兒被乾燥滾燙的大炕一烘,舒服的人都顧不上體面了。
龐牧和晏驕:「……行吧。」
這人還挺樂觀的。
打發走了前來道謝的百姓,龐牧見裹得狗熊一樣的馬嘯離,差點笑出來,「馬大人好些了?」
「好些了,」馬嘯離也知如今自己這副打扮有些滑稽,當即自嘲一笑,又道,「正在屋裡悶得慌,可巧聽見外面鑼鼓喧天,有心出來湊個熱鬧。果然是大人愛民如子殫精竭慮才會有這般場景。」
說罷,他又朝龐牧拱拱手,「早就聽聞大人乃絕世猛將,不曾想做起文官來也是把好手,佩服佩服。」
當初龐牧出人意料的要求下到平安縣時,不知多少人都在背地裡說他是譁眾取寵,或者乾脆就瘋了,都等著看笑話呢。
開什麼玩笑,真當自己打了幾年仗,帶了幾年兵就無所不能了?官場變幻莫測,沉浮只在頃刻之間,豈是爾等武夫想如何就如何的。若連個武夫都能去當文官兒了,他們這群科舉出身的文人們數十年寒窗苦讀豈非成了笑話?
然後,龐大人還真就浮起來看了人家的笑話。
區區兩年多,從小小知縣到一方知府,沒有一回是任滿的,升遷速度之快空前絕後。其中固然有聖人舊日恩情在,可若龐牧自己不爭氣,真是一坨爛泥,即便聖人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扶不上牆。
「都是大家盡心輔佐,」龐牧回了一禮,大大方方道,「若我孤身赴任斷然不成。」
說著,又帶些狡黠和得意的挑了挑眉,「最初我可沒少當了甩手掌柜,雅音暫且不提,廖先生咬牙切齒的次數甚至比在軍中還多些,哈哈哈。」
終究是當了那麼多年武將,突然叫他一板一眼的去治理地方,就好像野馬套了籠頭,渾身上下不得勁,一時半刻實在難以適應,於是能者多勞的廖先生首當其衝。
眾人笑了一回,龐牧又道:「我們臘月初四就要走了,馬大人趕緊想想看還要什麼需要交接的,若一時半刻想不好,也只管寫信就是。」
今天是臘月初二。
雖相識時日有限,但兩邊相處頗為融洽,眼下分別在即,還真有點捨不得。
馬嘯離與眾人唏噓片刻,漸漸有些撐不住,生怕病情加重,便先告辭回房休息去了。
晏驕和龐牧也沿著連廊往回走。
風雪雖大,卻吹不大著連廊裡頭,龐牧把晏驕擋在里側,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時不時停下,對著院子裡的某一處回憶一番。
世人往往最重視開頭和結尾。平時倒不覺得,如今突然要走了才驟然意識到其實在這府城內發生過的事還著不少,此刻便都如走馬燈一般旋轉起來。
盛夏已過,隆冬當道,原本鬱鬱蔥蔥的庭院內一片蕭瑟,那幾塊嶙峋怪石瞧著都比夏日更加冷硬些似的。唯有幾顆青翠松樹依舊挺拔,在銀裝素裹中努力撐出去幾條濃郁的綠。
北方一年之內水位變化極大,那池塘里的水早就乾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淺淺一層堅冰,以及中間凌亂冒出來幾根深褐色的,堅硬枯槁的荷葉梗。它們就在這肆虐寒風中左搖右擺,嗖嗖作響,偏偏總是不斷。
「難為它們竟然還能挺到現在,只怕是風乾了。」晏驕指著已經被冰雪覆蓋的池塘笑道:「當初你還掐花送我呢,轉眼這都小半年過去了。」
龐牧拉了她的手笑,「沒了荷花,後頭不還有金桂、梅花麼,一年四季總不落空就是。」
天冷,不過兩人身體都不錯,穿的也多,手還是熱乎乎的。
「這可是你說的,」晏驕歪頭笑道,「一年四季不落空,但凡你有空,就要想法兒弄了花兒送我。」
生活還是需要一點儀式感的。
「現在就送你。」
說著,龐牧竟將手伸到連廊外面,穩穩地接了一大片雪團,然後將手放到晏驕面前,一本正經道:「看,雪花。」
晏驕愣了下,哈哈笑出聲,隨手抓了連廊扶欄角落的積雪丟他。
兩人一路追逐打鬧,然後在三院門口被迫分離:
龐牧被廖無言抓去做交接收尾,晏驕則被小金喊回去寫封存行李箱的條子。
今日是宋亮在廊下當值,見她回來便抱拳行禮,「晏大人。」
如今,這位昔日飛虎堂三當家正式被調撥到她身邊作護衛,與小六、小八和許倩兩兩一班,輪流站崗。才剛晏驕是跟龐牧一起去門口,不算出門,就沒叫他跟著去。
「後天就走了,你不用回武館跟兄弟們道別了嗎?這一去,可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了。」晏驕問道。
宋亮撓了撓頭,不大在意,「以往在外走鏢,三年兩載不回家也時常有的事,不妨事,不妨事。」
來之前大哥他們都說了,江湖兒女,事業為重,跟著幾位大人進京的機會來之不易,估計是整個飛虎堂所有成員家裡的祖墳齊齊冒煙才有這般成效,必須展現出各方面的決心和毅力。